”
“那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我原本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可是到了最後幾天,我又猶豫了起來。昨天我昏昏沉沉地在大街上亂逛,走進一家布店,糊里糊塗地買了一塊布。回到家裡才猛然想起,這種青花布通常是用來做包袱的。”
“你該不是想逃婚罷?”
“是啊,連該帶什麼細軟,往哪裡逃我都想好了。現在只缺下決心了。你說說看,我究竟是逃好,還是不逃好?”女子扒在桌邊,瞪著眼,小聲地道。
“這是你自己的事,應當你自己來決定才對。”
“這話自然不錯。可是……若由我來決定,將來要是後悔了我就會責怪自己,會弄得下半輩子都不好過。若是找個陌生人來幫我決定呢,後悔的時候就可以歸咎於他。我會想,‘是他!全上他的一句話毀了我的半生幸福!’——這樣我自己就好受得多了。”她認真且井井有條地道。
子忻張口結舌地看著她,半晌,慢吞吞地道:“那麼,在你的內心裡,究竟是想逃,還是不想逃?”
“想逃。”女子果斷地道。
“那你就逃罷,” 說完這話,他不忘加上一句,“我的診費是五十文。對了,別忘了我的名字叫姚仁,將來恨我的時候,只管罵我,我不會介意的。”
“謝謝你,這是五兩紋銀,不用找了。”女子嫣然一笑,轉身上了一道馬車,匆匆離去了。
…… ……
在江湖中走動,他信奉一條奇異的原則,那就是:不打算認識任何陌生人。
每過一處,他自然要和各色人等打交道。
有些人會和他有一段極短暫的交情,幫助過他的人,他也會請他們到飯館裡小吃一頓。但只要夾起包袱準備再度起程,只要身子離開了這一地界,他便會在腦中結束自己與這個地界的所有關聯,將陌生人全部從記憶中刪除掉。
六年當中,陌生的人影潮水般從他眼前流走,不留下半點痕跡。唯一讓子忻記住且不想忘卻的陌生人只有一個。
竹殷。
竹殷陪伴他度過了數不清的寂寞時光。
他也習慣了竹殷的來去無蹤。
兩個人都在維持著這份淡淡的友誼,互不相擾,只在見面時偶爾深談。
對於這種友誼,子忻十分滿意。
他知道自己與人交接,一向缺乏耐心。
…… ……
草草地喝了一碗花茶,又看過幾個病人,日已黃昏。算算路程,下一處是嘉定府,也是個繁華所在。只是離此地甚遠,就算連夜趕路,走一通宵也不一定能到。不過,沿途當有不少村鎮可供歇馬。想到這裡,他收拾了一番,揚鞭起程。
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忽有一騎從身後追上來,只聽得一人遠遠地道:“喂!前面騎馬的大哥!等等我!”
子忻扭過頭去,來人正是下午所見的女子,停下馬來,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她穿了一件灰濛濛的粗袍,披著一個大斗篷,瘦瘦的臉蛋藏在帽子裡,顯得男女莫辨。他看見馬背上綁著一個青花布的包袱,道:“是你?”
“是我!真巧!你去哪裡?”
“嘉定府。”
“我也去嘉定。咱們同路,真好!”她的聲音就算不是興奮也是喜滋滋的。
“為什麼要挑這個時候出門?天都快黑了。”他問。
“和你一起走,不怕。”她一笑。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和你一起走?”他漠然地哼了一聲。
“走夜路是件危險的事情,你若和我一起走,我就可以保護你。”她把頭擰得高高地,顯得十分自豪,“我會一點武功,這是我的武器。”
她“譁”地一下,從懷裡抽出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