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渾身都是肌肉,硬梆梆的,可是很溫暖,窩起來很舒服。
我雖然這麼覺得,卻沒有身體實際感受過的記憶。
都三十年以前的事了,不記得也是沒辦法。
原來如此,
那段柿子樹的記憶,是那個時候的記憶啊。
所以我才會想起來嗎?所以才會害怕嗎?
等一下。
就算是這樣,又有什麼好怕的?
我不是最喜歡爺爺了嗎?
爺爺很疼我,從來不會對我生氣。爺爺過世,我很傷心,但一點都不怕。我不可能害怕,到底有什麼好怕的?
不,一定是那個垃圾桶。
那個垃圾桶裡面,裝著和我大大不同的生物,活生生的、不曉得在想什麼的蟲子般的東西,所以才恐怖。我一想到它不曉得什麼時候會爬出來,就覺得害怕。那顆柿子……
不,
柿子,柿子的果實。
那棟廢屋般的老房子……
那座未經整理的柿子樹的庭院。
我經常跑進去,為了看柿子樹。
沒錯,只要進去過一次,接下來就不在乎了。因為沒人會罵我,所以我一次又一次跑進去,仰望那棵大樹。我介意著那顆怎麼樣都不會消失、不會爛掉也不會掉落的、頂端的大果實,鑽進開了洞的木板牆仰望著它。
結果,
啊啊,
有人,
有人有人有人,在看我。從窗戶。
有人從窗戶看著我,默默地,大概從一開始就一直看。
全身的毛細孔倏地張開了。
就像有蟲爬遍全身似地,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我想起來了。
那棟木造的骯髒房屋,有一道面對庭院的窗戶。
從那道窗戶,
有一個漆黑的……
一個漆黑的老太婆在看我。
真的是漆黑色的,黑到無法形容。就像拿黑色蠟筆使盡全力塗抹般,一片烏黑。只有眼睛,眼珠裡充血泛黃的眼白格外醒目。剩下的全是一片黑,雖然她的頭髮或許摻雜了一些白髮,面板是黑的。就像黑色的漆碗般,黑得要命。
那個黑色的老太婆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好、
好可怕。
漆黑的老太婆可怕死了。
我是什麼時候注意到視線的?
我應該一如往常地仰望著柿子樹。
我想看到頂端的、巨大的、不會掉落的柿子。
彎曲的粗枝和無數的細枝礙著了我,看不清楚。
我墊起腳尖,然後不經意地,真的是不經意地往旁邊一瞥。
近在咫尺的那裡,赫然是一張老太婆的臉。
漆黑的漆黑的漆黑的漆黑的老太婆,用一雙暴睜的渾濁眼睛看著看著看著我。
恐怖死了。
我想我沒有叫出聲來。因為那一定不是人,都黑成那樣了,才沒有那種顏色的人。不,沒有那種顏色的動物。那可比軟炭還要黑呢。我想起來了,好可怕。多可怕啊。那……
那究竟是什麼?
依常識思考的話,不可能有那種東西吧。是幻覺嗎?幻覺的話,這段記憶是什麼?我看見什麼了?我記得的是什麼?這個黑色老太婆的記憶是什麼?如果這是好幾十年以前的記憶,這鮮明的腦內映像是什麼?
才沒有那種黑色的老太婆。
是心理作用,絕對是心理作用。可是如果是心理作用,我怎麼會記得呢?
那段記憶莫名鮮明。那片窗戶褪色的木框、骯髒模糊的玻璃。顏色古怪的窗簾。我全都記得。還有窗簾與窗簾之間,那個漆黑的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