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初嫁到賈府,賈代善的形容,與今日的寶玉可能便依稀相似。賈母是榮國府裡的老祖宗,她那一輩的人,連屋裡的幾個老姨奶奶都下世了,這張道士是少有的打舊時光裡過來的人。白頭宮女說玄宗雖寂寞,卻還總有幾個深知當年盛況的人在說,否則,也就是午夜夢迴時的記憶罷了。兩人一席話,塵埃落定,清虛觀與榮國府的距離親密無間。
旁邊鳳姐兒插言道:“張爺爺,我們丫頭的寄名符,你也不換去。前兒虧你還有那麼大臉,打發人和我要鵝黃緞子去!要不給你,又恐怕你那老臉上下不來。”王熙鳳是愛說笑的,但一向知道緩急上下,眉眼高低。她這番話裡我們可聽出兩層意思來,第一,這“終了真人”與賈府的小輩也甚是隨和,與管家的鳳姐更是熟悉;二者道觀與賈府是常來常往的,如果缺了點什麼可以隨時去求佈施。所以張道士呵呵大笑道:“你瞧,我眼花了!也沒看見奶奶在這裡,也沒道謝!寄名符早已有了,不料承娘娘來作好事,也就混忘了。還在佛前鎮著呢。等我取了來。”
這才叫道行,也不枉是被兩代君主賞識,掌“道錄司”印的。在這些道爺們得道成仙之前,必須是要食人間煙火的,對世人便要以人情世故答對。宋末元初,全真教主丘處機曾從山東遠赴大漠與成吉思汗講道,一張嘴講得大汗信服,蒙古人入主中原後,丘處機主掌道教事務。後人評說此事,倒也不說他趨炎附勢,反以為他強化了元朝的慈善道德。孤僻偏執的人,只在自己的天地一角修煉罷了,荊棘叢生,一片荒蕪景象。
要說通,出家人也可入世,要說不通,世上動不動就犯酸的人也有的是。對衣食父母拿搪,對老闆亂冒專業術語的,都屬於這一類,所謂“夾生飯”,因為欠了火候,倒不如純生白米還有慢慢造就的機會。
末尾,送大家一個小笑話,大家通常以為曹雪芹不懂幽默,說《紅樓夢》裡的嘲謔無味,一本書翻爛了,只發現一位姓王的老道士有趣。卻說寶玉到天齊廟燒香還願去,當家的王道士陪他說話。寶玉惦記著香菱在夏金桂治下受委屈,就打聽治女人忌妒之症的方子。王老道忙說:“這貼妒的膏藥到沒經過,有一種湯藥或者可送,只是慢些兒,不能立刻見效的。”寶玉道:“什麼湯?怎麼吃法?”王老道說:“這叫做‘療妒湯’。用極好的秋梨一個,二錢冰糖,一錢陳皮,水三碗,梨熟為度,每日清晨吃這一個梨,吃來吃去就好了。”寶玉道:“這也不值什麼,只怕未必見效。”王老道說:“一劑不效,吃十劑;今日不效,明日再吃;今年不效,明年再吃;橫豎這三味花都是順肺開胃不傷人的,甜絲絲的,又止咳嗽又好吃,吃過一百歲,人橫豎是要死的,死了還妒什麼?那時就見效了。”
要不說看古典小說,人們往往要去天齊廟裡燒香呢?若裡面的出家人都像這王道士這般輕鬆詼諧,倒真可以除煩解憂的。讓人高興其實就是一種難得的才華,據說現代公司裡也只兩種人最得意,一是能拿來定單的人,一是讓上司開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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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媳婦們的時務
賈府裡,各房裡的丫頭們只跟定了一個主人,與主子的性情或相似,或互補,姿態各異。而那些管家媳婦們,是在一些往來雜差中支應跑腿的,對事負責,不對每個人負責,察識眉眼高低,隨時調整自己的立場,是她們的生存基本功。
劉姥姥初進榮國府時,先投奔周瑞家的,託她引見。周瑞家的笑道:“論理,人來客至回話,卻不與我相干。我們這裡各點一樣兒:我們男的只管春秋兩季的地租子,閒時只帶著小爺們出門子就完了;我只管跟太太奶奶出門的事。”我們早聽說這周瑞家的心性乖滑,專會討各房的好兒,然則只是在太太奶奶們出門時才喚來跟著,這好兒又如何見縫插針地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