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之間的。小蓉大爺從來愛在嬸子姨娘們堆裡混,在他妻子面前的形象蒼白模糊,好像壓根不是一家人似的。他倒也是個知情趣的風流少年,卻怎麼看也不像個已為人夫的人。
在榮國府裡,“王”字旁的人物是第三代,只有被召來聽斥責的份兒。在寧國府,珍大爺卻天下老子第一,他的父親賈敬拋開世事燒丹鍊汞去了,旁邊又沒有兄弟們掣肘,既生就了不愛讀書的性子,便把寧國府翻過來也沒人管他。雖早年襲了祖上的官位,也只關爵位俸祿的閒職,並沒有上司同僚監視他的尊嚴道德。這一切,都是他無法無天地喜愛一個女子的基礎,無論她是什麼人。
賈可卿的身世是紅樓裡的謎,說得花天墜落終究還是猜想,我們關心的,只她作為一個矛盾的女人的心靈。
我以為情痴情種是一箇中性的詞彙,只要愛我所愛、心無旁鶩的都可以歸到這一類裡去。寶、黛之間純潔清透自是鍾情,焉知明皇對貴妃、賈珍對秦可卿的就只是淫威?對違了倫常的情分,女子們除了無奈的屈從,也是可以傾心相愛的。愛是最自然原始的男人女人之間的事,和人品道德的關係不大。香港女作家李碧華,有一個相關的段子。說是記者問,你最喜歡什麼顏色?她的答案竟然是:男色和女色。而她最喜歡的男色卻是血腥銅臭的西門慶。也罷,西門大官人二十五六歲年紀,風流俊朗,身長腰細,他對女人,知冷知暖,貼身貼心,熱愛女人,也被女人熱愛,最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
賈珍對秦可卿,那是把全天下的花朵都摘下來堆在她身邊仍嫌不夠濃密的。秦氏臥病,一天三四個大夫輪流著看脈,她便每每換衣相見。賈珍說:“可是。這孩子也糊塗,何必脫脫換換的,倘或又著了涼,更添一層病,那還了得。衣裳任憑什麼好的,可又值什麼呢,孩子的身子要緊,就是一天穿一套新的,也不值什麼。”上面的話是珍大爺在家下說給尤氏的,可他在人前卻也從不曾遮掩過。
那日東府蓉大奶奶沒了,府門大開,兩邊燈籠照如白晝,亂烘烘人來人往,賈珍哭的淚人一般,和賈氏族長說:“合家大小,遠親近友,誰不知我這媳婦比兒子還強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見這長房內絕滅無人了。”此時賈氏一族有名有姓的人物賈代儒、賈代修、賈赦、賈政乃至賈芸、賈蘭二三十個都聚在身邊聽著,目瞪口呆。眾人提醒賈珍料理後事要緊,賈珍拍手道:“如何料理,不過盡我所有罷了!”
呆大爺薛蟠貢獻了一付檣木板,幫底皆厚八寸,紋若檳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璫如金玉。賈政看著不像話,勸道:“此物非常人可享者,殮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他哪裡瞭解賈珍的心思,在珍大爺心裡秦可卿仙子一般,哪裡等同常人了?曹雪芹先生說:此時賈珍已恨不能代秦氏之死。
到賈珍求王熙鳳代為理事時,已因過於悲痛成病,要拄拐才能行走,而且動輒就“滾下淚來”。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我們每想起唐明皇與楊貴妃來,往往把他們當成一個美麗的傳奇,無端弄出許多遺蹟來點染風景,供後人憑弔。到賈珍這兒,為什麼就汙濁了呢?
楊玉環都被玄宗一條白綾賜死了——就算出於無奈吧,賈珍卻不一定就到了這份兒上。
妙玉,汙濁與潔淨
倪雲林,元代畫家,其大寫意被評為有古淡天真之趣。
但在他眼裡,這個世界卻是汙濁不堪的。
有一次他看中了一位歌伎。約來過夜,於是讓她洗澡,洗完上床,認為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