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逃了以後怎麼辦?
男人看到兩個女人都不說話,解釋道:“請不用緊張,我是陸軍少校,這是我的證件。”他出示證件後接著說:“我來是想通知魏明明女士關於她丈夫的訊息。”
“耀東?耀東他怎麼了?”魏明明冷靜的面具在聽到“丈夫”兩個字後徹底剝落。
男人轉向魏明明,從手裡的公文包中取出一疊檔案,盯著檔案看了一會兒才遞給她。“是這樣,”男人的表情沒了先前的平和,壓下聲音說,“在一次小範圍暴動中,您丈夫不幸被流彈擊中腦部……”
“擊中腦部?”魏明明把厚厚的檔案捏皺,下巴微微顫抖著說:“成植物人了?”
“不,”男人吸了口氣道,“他……不幸犧牲。”
“不幸犧牲!”魏明明叫起來,她用幾乎要把男人推到的力度撲到他身上,抓住他的衣領說,“你騙我!布什還沒宣佈開戰,仗還沒打起來,他怎麼會犧牲!什麼暴動,什麼流彈,你通通都是放屁!”
“夫人,請冷靜。”男人為難地抬起雙手道,“請看一眼那份檔案,我們已經追封您丈夫為美國人,而你也被批准獲得綠卡,獲得永久居留權!”
“去你媽的綠卡!去你媽的永久居留權!一定是你們,是你們把他推到最危險的地方,是你們!是你們害死了他!”魏明明嘶聲力竭,對著男人瘋了似的拳打腳踢。剛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的白可立刻上前拉住她。魏明明胡亂揮舞的雙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打到她臉上,她躲閃不過,忍著疼對杵在一旁的男人喊道:“先生,請你離開!”
魏明明的掙扎絲毫沒有減弱。男人躊躇了半晌,莊重地向她行了一個軍禮後,轉身離去,步伐沉重。
魏明明直視著男人離開的方向,眼睛裡要滴出血來,卻掉不出一滴淚。
白可實在沒力氣了,鬆開手。魏明明立刻無骨般癱坐到地上,不哭也不叫。
“明明姐,”白可用力晃著她道,“明明姐你哭出來吧。”
“呵呵。”魏明明不哭反笑,笑得白可心裡發毛。“他做了三十多年‘爺們兒’,最後盡然連戰場都沒上就死了,呵呵,追封為美國人,真可笑,誰他媽稀罕!”
“明明姐……”白可恨自己嘴笨,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來安慰她。
“呵呵呵呵……”魏明明自顧自的大笑,笑得喘不過氣,捂著胸口說,“你走吧,走吧,你走了我就哭出來了。”
“真的?那我走。”在白可的記憶裡,哭不出來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她不能抽她耳光,只好走。
“走吧……”魏明明抱住膝蓋,聲音沙啞,隱隱地透出冷笑。
從倉庫出來,天依舊是藍,路依舊是遠。她想起他的話:這個國家不會因為他們這些小人物的生死而有任何改變。可無常的宿命,不會因為他們是小人物就對他們開恩,反而更加來勢兇猛。
“嘭!”
不遠處一聲巨響。
正在沉思的白可和坐在窗邊的唐一路同時被驚起。
白可只隱約看到一點火光,大小不一的石塊呈散射裝落在她身邊,索性沒有砸中她。
同時刻,唐一路從樓裡衝出來四下觀望。目力所及,到處都是奔逃的人。
她想到他,那聲音似乎是來自前方。
他也在擔心著她,她應該已經在回家的路上。
不安籠罩著死亡的陰影。隨處可見的彩燈,此刻卻異常刺眼。四散的人群相互推搡,道路上滿是炸碎的玻璃和石頭。眼前的景象在巨大的恐懼下突然變得陌生,她無法辨清回家的路。
“白可!白可!”唐一路一遍一遍喚著她的名字。心裡直在質問著蒼天,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他,他只不過讓她出去一趟,只不過十幾分鐘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