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還是小范莊?”
範長旺站住身子,取出腰間的菸袋,不緊不慢地裝煙,范進不等招呼已經走上前去,取了火石為範長旺點菸。
白色的煙從範長旺嘴裡吐出來,連吸了幾口,才不緊不慢道:“進仔,你這麼問,是想要重定社火?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們村子的意思?”
第五章 重定社火
一座祠堂影響的並不只是個祭祖地點,祠堂所在的村落,實際是擁有很大相關利益的。包括社學、社倉等公益專案,以及因此而產生的祭田、社田、學田。
這些田地由於是全村公益開支,所以在繳納糧稅時,肯定是要刨除在外,不用考慮進去。但是朝廷的賦稅,不會把社田學田豁免掉,這部分開支,還得所有人共同承擔。由於都是範氏宗族中人,田選在大範莊,小范莊也要承擔租稅。祠堂的位置,既有著經濟利益,也代表著一個社的中心所在。
範長旺這個問題,如同一位武林高手刺出一記花槍,內藏無數變化,萬千後招,一個回答不當,便會遭到一記凌厲的殺招攻擊。范進心內暗笑:鄉村老朽,也想與讀書人鬥智?他微笑道:
“大伯,這不是小侄的意思,更不是我們村子的意思,而是祖宗的意思。修一座祠堂耗費人工物力不小,不可草率行事,在行動之前,一定要想明白,祠堂是怎麼塌的。您看,之前臺風過境祠堂都可以挺住,區區三天的雨,祠堂就塌了,這合理麼?依小侄看來,這分明是祖宗示警於子孫,他們不想繼續住在這裡,想要換個地方承襲香火,保佑子孫。可惜沒辦法對子孫說明,就只能作出警告。人說順者為孝,我們既然要做孝子賢孫,就得聽祖宗的話,祖宗想搬家,咱就得順著祖宗的心意。否則的話,這祠堂怕是不容易修好。即使把祖宗強留下來,也再難得到庇佑。當然,小侄歲數小,見識短淺,若是有話說的不到,大伯還請多多見諒。”
煙霧繚繞間,範長旺一雙老眼直視范進。他的年紀已經過了六十,在大明朝,這絕對算是長壽那一類的老人,尤其是廣東這種鬧海盜倭寇的地方,男性的平均壽命更低。範長旺算是經過風浪,見過大場面的主,雙目之內精氣十足,兩眼緊瞪著范進,一字一句道:
“那你的意思,是要把祠堂修在小范莊了?”
“不,小侄的意思,是讓祖宗說了算。”
範長旺被他氣的一時語塞,如果自己略有鬆懈,怕是不敬祖宗的言語,就會順著嘴說出來,連帶方才帶著鄉親參拜靈牌的舉動也就成了笑話。他不怒反笑,刻板的老臉上,忽然露出一絲笑容。
“進仔,你說說看,祠堂修在小范莊,對我範姓子孫又有什麼好處?”
“大伯,小侄說過了,從沒說過祠堂一定要修在小范莊,而是說交給祖宗做決定。不管是抽籤還是扶鸞都可以,萬事先問祖宗,再做定奪。祖宗歡喜,我們做子孫的,就都有好處了。比如一向騎在我們頭上的洪總甲,說不定就不能再欺負咱們,那才是我們範姓之人真正翻身的一天。”
總甲為里長別稱,大小范莊皆屬於金沙鄉管理範圍之內,金沙鄉的里長洪承恩,也是這一鄉的糧長。洪武年時,糧長授錦衣職,幾可頡頏知縣。到了現在雖然早已經沒了國初威風,但於整個鄉而言,依舊是皇帝一般的存在。
範長旺在自己村子裡雖然可以呼風喚雨,但如果在洪承恩面前,也只能低眉順眼,做個應聲蟲。
洪家人丁興旺,族裡後生幾百人,打起群架來,范家肯定不是對手。洪家子弟裡有一個秀才,在南海縣衙裡,還有個子侄做刑房管年,外帶幾個幫役。這樣的宗族,在鄉間幾乎等於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