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一過閘,就是鳳四的本事,早有人拿了他的名貼先上岸拜客,很快就有些穿短打或是勁裝的大漢上船拜見。兩下吃喝談笑,岸上就有大批苦力縴夫趕來,拉縴過河。
這些人都是粗豪之輩,嗓門大,言辭粗鄙,范進與張舜卿雖然在內艙不露面,也能聽到聲音。張舜卿道:“真沒想到,一介江湖草莽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本以為這次進京不管怎麼趕都會誤了時辰,現在看來,只要姓楊的別再有這麼多纏人的親戚,咱們進京不但誤不了考期,還能早到幾天。”
“是啊,鳳老的名號真好用,運河一見鳳字旗,縴夫水手都給面子,先拉這條船的纖,其他船隻也要讓路。也別說,為了咱們他真搭了不少人情進去,否則也沒這般快。這些客人,說不定有的就是綠林中人,欠他們的人情,將來說不定是要用血來還的。”
正在此時,外邊鳳鳴歧的聲音傳進來:
“霍老三被人做掉了?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領風浪三五年。真沒想到,霍老三這樣的兇人,也被人砍了。本以為這次進京順風順水,現在看來還真要加點小心。”
外面幾個粗喉嚨的人又說起了其他江湖掌故,於江湖火併的事並沒放在心上。等過了一陣薛五走進裡艙,才從她嘴裡得知,這還真是個於自己有關的壞訊息。水路上不大平靜,已經有船遇匪遭劫。雖然不曾傷了人命,卻損失了不少財物,還有幾個女眷被擄了去。
揚州到淮安這一片原本的水上頭目,亦是與鳳鳴歧極相得的水上豪傑霍鐵肩,死於綠林火併。現在這片水域盜賊頭目是誰還搞不清,連鳳鳴歧這種老江湖都有些摸不清局勢。
自永樂靖難,定都於北,米糧物資主要都依靠南方,漕運就成了維繫帝國正常運轉的大動脈,於運河的安全也就高度重視。但是這條運河實在太長,中途又有大量水網溝汊,不管怎麼用心,總是會有綠林中人對運河上每日週轉的物資動手。
再者對大多數窮人來說,過年如過關。每到新年裡,便有人因為還不上債而被逼自盡,或是鋌而走險做了強盜。淮安一帶縱橫交錯的水網裡,從來不缺少打出替天行道旗幟,從事殺人越貨勾當的江湖好漢。
這年月長途旅行,本就是一件危險的事,於書生或是女子而言,這種危險性就更高。通常而言,這種綠林蟊賊對相府千金是沒什麼威脅的。可眼下張舜卿與范進同行,並未知會沿途官府,身邊的保護力量說到底就是鳳鳴歧父女加上楊氏商隊自己的護衛,如果真遇到水盜還是有些危險的。
范進皺著眉頭問道:“這麼說來,那確實有些危險,要不這樣,我們乾脆回揚州去,在城裡等幾天。既然水賊頭領換了人,鳳老講交情就不容易,我看還是向官府要兵護送吧。”
張舜卿搖頭道:“不妥。官府行事緩慢異常,尤其在年裡,各衙門都沒人願意幹活,何況是剿匪?就算真強迫他們出兵,也不過是虛應故事,起不了什麼作用。”
薛素芳道:“其實揚州的官兵還好了,真要是打,也是可以打的,就是看值不值得。揚州的官兵主要是鹽商供應錢糧,保護的是鹽灘再有就是鹽商安全。讓他們拉隊伍出來剿匪,不能說不做,但是用多少心就沒法保證。大小姐說的對,我們還是繼續向前走,只要加小心就是了。畢竟我們也有不少人手,也不至於真怕了強盜。”
范進道:“有把握?”
薛素芳一笑,“按乾爹說的,所謂交情,也是打出來的。若不是當初打服了霍鐵肩他們,又怎麼成的了朋友?身上有功夫,就不怕人惦記。大不了就打一架,先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這不是好啃的骨頭。再給他們點好處,也就平安無事了。”
范進皺著眉頭道:“這些水盜,多半就是飢寒交迫的農夫,身上連禦寒的衣服都沒有。這幾條船上的棉布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