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宮中制敕房小官宣讀金榜排名。
“第一甲第一名,沈懋學,浙江宣城……”
一個個名字念出去,有人喜笑顏開,也有人垂頭喪氣,眾人表情不一。沈懋學、曾朝節全都在觀榜的舉子之中,兩人都算是有些城府的,可等到得知各自名次時也掩蓋不住喜悅的心情,急切想要拉著人說幾句什麼,分享一下自己的成功。不管平素對張家看法如何,眼下三鼎甲就像是一個品牌,怎麼也得捆在一起。四下望去,卻怎麼也找不到張嗣修,不知榜眼跑到哪裡去了。
只聽人群裡有人小聲嘀咕道:“廣東這科雖然沒出狀元,卻出了個傳臚。那裡果然是古怪的很,文教不昌,單出鬼才,差一點又是個倫迂岡。”
“什麼倫迂岡,分明是個張君瑞。”有人冷哼一聲,但隨即就有人捂住了他的嘴,拖著他向外走去,邊走邊道:“你不要命,別人還要,沒見那裡有緹騎?別以為上了金榜就高枕無憂,小金榜不是大金榜,一樣還有變數。萬一被張相聽到,你仔細自己的功名難保。”
這樣冒失的書生終究是少數,大多數人都裝做不曾記得范進這個名字以及與之有關的流言蜚語,對其得中傳臚沒表現出絲毫不滿,就像對張嗣修中榜眼並無異議一樣。
之前的身份是舉子,鬧事的目的,是讓自己得到的更多。自從名字出現在金榜上的一刻,這些人的身份就已經轉變為朝廷命官。隨著身份的變化,立場與思想自然也要隨之改變,現在他們不但不會質疑此次科舉的公正公平,還會千方百計安撫自己的友人、同鄉,讓他們也不要鬧事,回家安心讀書準備下科。畢竟只有維持了這一榜的純潔,自己的功名才光明正大,身為朝廷棟樑,自應有此覺悟。
乾清宮內。
由於殿試的關係,原本固定的課程暫時停止,萬曆也難得的獲得了一點休閒時間。只是這種休閒實際也閒不到哪去,學子們要去禮部演禮預備明天見駕,皇帝也得記牢整個儀式流程,應付完成這神聖的儀式。雖然這種儀式已經辦過一次,但中間隔了好幾年時間不用,臨時抱佛腳,還是有不少地方生疏,需要一點點操練純熟。
昨晚上基本沒睡覺的萬曆,清晨補了眠,精神還算不錯。在孫秀、客用兩名心腹小太監的引導下,一遍又一遍重複著明天該說的話,腦海裡想象著明天正式傳臚時的情景,不自覺地舉手投足,臉上露出陣陣得意笑容。
孫秀道:“萬歲昨天晚上真是威風,一句話就硬把范進的名字抬成了二甲第一。從十份優卷之外,給變成了第四。那些老倌兒平素都維首輔馬首是瞻,可是萬歲一發話,還不是乖乖按聖旨來辦,哪個敢多說一句?”、
客用道:“是啊。這便是天家威儀,誰敢抗旨,便是死罪!任他是什麼官都一樣,再大的官,也都在陛下手中拿捏著,想讓他們如何他們就得如何,否則便可革了他們的官職,要他們的腦袋。”
萬曆哼了一聲,“你們兩個不要亂說話,當心被馮大伴聽去,先要了你們的腦袋再說。范進的名次雖然是朕定下的,也是張先生同意才能透過,否則即便是朕,也不能隨便就給誰前程。一意孤行不納忠諫的,豈不是成了昏君?難道你們認為朕是獨斷專行,不能納諫之人?范進名次一事,雖然其卷子是排在二等,但是一個二甲進士是跑不掉的。這次無非是名次變一變,先生又是朕的恩師,體恤朕的心思,才肯答應改位分。你們到了外面不許亂說話,否則便把你們也趕到御馬監和張誠那奴婢去練內操!”
“奴婢明白。相爺與陛下師生情深,一是明君一是賢相,正該相得益彰互為表裡,陛下想的事,相爺一定會讓您做成的。”孫秀賠著笑臉說著恭維話,心內卻道:看來陛下心裡還記掛著張誠,於他的名字時刻未忘,趕明個還是得去御馬監那燒燒冷灶,與他拉些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