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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雖然訓斥了兩個太監,心裡卻也是高興的。治國需要人才,想要能說話算數,就必須有一批能聽令行事的大臣。這種人不會憑空掉下來,科舉這種形式募集選拔而出的優秀官吏,是人才唯一的來源。而范進,是自己看好的才子。自己這次這麼提拔他,他肯定會感念自己的恩德,對自己忠心耿耿,就像岳飛傳裡的嶽鵬舉一樣。

他的年齡和自己差不多,是那種能隨著自己一起長大變老,足以做幾十年君臣的臣子。既然連恩師,母后都說他很厲害,那想必是有才幹的。自己能把這麼一個干將籠絡麾下,足見是人君手段。

年輕的皇帝為著自己第一次施展權術網羅私人的成功而喜悅,想來范進的心情應該與自己一樣喜悅,接下來就是要找個合適的時機,把一切都告訴范進,讓他知道,其能夠得中傳臚全靠皇恩浩蕩,日後不怕他不肝腦塗地為自己效力。這偌大的乾清宮內,終於有一根蠟燭完全屬於自己,在其燃盡之前,一定會有更多屬於自己的蠟燭出現,到那時,整個宮殿便會變的亮堂起來,而那一盞孤燈便不再是不可或缺之物。

想著未來房間裡佈滿蠟燭,而那些蠟燭爭先恐後為自己燃盡殘軀驅散黑暗的情景,萬曆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之色,於這煩瑣複雜的演禮,也不再覺得無聊。

紗帽衚衕,張府之內,通政使司楚江川滿面焦急,神色間急是緊張。

在大九卿裡,通政使司的存在感最低,可實際上,其手上掌握的權力並不小。除去錦衣及鎮守太監密奏之外,各地奏章進京,必須先透過通政司,再轉交內閣。很多訊息他都能事先掌握,換句話說,誰掌握了通政使司,誰就在資訊上掌握了先機。

楚江川與張居正是大同鄉,都是湖廣人,亦是張居正一手安排在這個位置上,自然便是江陵黨,此時前來便是通報訊息。身為廟堂柱石之一,平素自有八風不動的風範,此時卻是不住流汗,只能用手帕反覆來擦。

“這……這訊息怕是壓不住,很快言路上就會知道,到時候不知道又要鬧起什麼風波。元翁還是得早做準備,免得措手不及。”

張居正倒是八風不動,雲淡風輕,全不往心裡去。反倒是安撫著楚江川道:“橫波,你也是朝廷重臣,官府體面總是要講的,不要這麼沉不住氣。不過是死了一個縣令,大明哪年沒幾個縣令死在任上?病故,殉職,自盡……什麼情形都有,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可是賴仰山是因為完不了課懸樑的,元翁行考成法,百官表面恭順,心內不無非議。下官私下裡,也曾不止一次聽過人抱怨,認為考成法只重錢糧,不重德操,是急功近利。現在仰山臨死留的遺書,說是不能完課而自盡,只怕言路上要找麻煩。”

“隨他們的便。考成法關乎朝廷命脈,不容動搖。他們只想修德,不想做事,我便摘他們烏紗,這是不容更易之事。賴仰山身為上元縣令,居東南膏腴之地,連考成都完成不了,只能說他無用,怎能怪到別人頭上。老夫倒要看看,言路上誰敢為他鳴冤叫屈?誰若是為賴仰山出頭,本相便將他派去接賴仰山的印,把欠課追回來,做不到,就也送他一根索子!”

當朝宰執的威風,果非其他大臣所能及。在楚江川看來天大之事,張居正輕描淡寫幾句話,已經消弭於無形。楚江川心內佩服之餘,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來,張居正倒也知道他是一片忠心,隨即就與他說一些寬勉鼓勵的話。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正如張居正所說,一個知縣的死,並不能影響什麼大局。殿試之後,新遞補的閣員惟張繫馬首是瞻,俯首聽令,六部尚書中有五部可以拿在手裡,大九卿中亦可確定除嚴清外,皆肯服從自己指揮。而小皇帝與自己配合默契,不但把兒子順利送進翰林院,更來了一出御筆點范進的好戲,於君王親政後的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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