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寶勳一個勁地眨摩眼:“嘿,嘿,主子心裡都是國家社稷的大事兒,小的怎麼敢亂猜呀。”
皇上又對掌櫃的說:“你想必懂得的,開導開導這個沒腦子的。”
掌櫃先是推辭,可皇上一勁兒的讓他說,他也只得應答了:“抉(錯別字)嘛,一是決斷之意,一是斷絕之意,如果沒猜錯的話,您大概是有什麼大主意了。”
皇上突然起勁兒的拍巴掌,又笑又喊:“好!好!知音!知音!知我者……哦,你叫什麼名字?”
掌櫃的忙說:“趙如圭……”
皇上又喊:“知我者趙如圭也!”
掌櫃的趕忙說:“不敢當,不敢當……”
冷不丁的,這皇上就立馬不是剛才那個拿鼻子哼詞兒,用後腦勺瞅人的皇上了,他連著拍掌櫃的胳膊,又叫劉寶勳給掌櫃的上茶,把掌櫃的弄得站不是坐不是的。
皇上對掌櫃的說:“你這個圭可就是玉圭的圭?”見掌櫃的點頭,皇上就開啟了話匣子:“這個圭叫得好,叫得好!《周禮》有曰,祭拜天地四方,需用玉做的六器,大概是滄壁、黃綜(錯別字)、青圭、赤嶂(錯別字)、白琥、玄璜,還要有玉做的六瑞,那就是鎮圭、恆(錯別字)圭、信圭、谷壁、蒲壁,這圭就是瑞器呀!天子得天之物謂之瑞,故諸侯受封於天子,天子與之玉,亦謂為瑞也……”皇上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堆之乎者也,我是一句也聽不懂,後來掌櫃的才給我說明白了,溥儀是說,當皇上的得到了一件好玉,那就是老太爺送來的吉祥,皇上要是賞給諸侯、大臣們一件玉,甭管是好玉孬玉,那也是吉祥。
《玉碎》第三章(4)
我們掌櫃的像是個小學生似的,皇上說一陣兒,他就點一下頭,見皇上說的高興,他就插了一嘴:“可不是,在周朝那會兒,天子出門,都要用玉圭和錢、錦緞、皮子向列祖列宗上供祭拜,等出門的時候還要把玉圭什麼的都裝在車上,等回來,還得用玉圭、錢、錦緞、皮子再祭拜祖宗…可那都是先前帝王家的講究,家父給我起了這個圭,無非是想讓我踏踏實實的繼承他的玉器買賣罷了。”
不料想,聽了掌櫃的這話,皇上猛不丁的兩行眼淚淌了下來,接著就抽抽嗒嗒的哭了起來。嘿,可把我逗樂了,這皇上可真逗,怎麼跟個孩子似的,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別是神精了吧?我們掌櫃可慌了神啦,忙站起來:“哎喲,您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我說的什麼不得體了?”
皇上掏出條雪白的綢子在臉上抹了幾下:“沒你的事,沒你的事……”
掌櫃的就直瞅劉寶勳,那意思是說,皇上竟然當著我這小民抹上眼淚了,這可怎麼好呀?
劉寶勳大概是見慣了,並不著慌:“趙老闆,皇上是勾起心思了,大清三百年的江山,到如今,再多好玉器,可讓我們主子到哪兒去祭拜祖宗呀?主子,您可得留神自己的身子骨啊!”
皇上猛然指著劉寶勳罵了起來:“都是你們這些奴才不爭氣!不爭氣呀!!”
劉寶勳嘴裡唸叨:“是奴才們不爭氣,是奴才們不爭氣,您就消消氣吧,主子。”
皇上還沒完,一邊罵一邊哭:“我能消氣嗎?整天在這小破園子裡囚著,你們就沒個好法子讓主子活得像個主子樣兒?!”
冷不丁瞅見皇上像個孩子似的哭鼻子,掉眼淚,掌櫃的更傻了,兩個巴掌把大褂都捏皺巴了。瞧著掌櫃的進退兩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尷尬勁兒,我心裡說,老天爺,虧了沒進去。就在這時,有人一溜小跑的來稟報,說是日本住屯軍司令官派人來見溥儀,只見剛才還在大發脾氣的皇上,立刻就換了一個臉,忙著叫人給他換衣服,再不搭理掌櫃的,就從另一個門出了客廳。
劉寶勳對掌櫃的打了個招呼,也跟著皇上進了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