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順序,朝會時一般先處理外事和地方官的奏章,今日只有一道地方官的奏本需要天子當朝處治,就譙王李重福的乞歸奏章。
奏事官道:“陛下,今有均州刺史譙王重福乞歸。”
李顯不耐煩地揚了揚下巴,奏事官道:“譙王重福說:‘陛下焚香獻禮,祭告天地,黎民罪皆赦除,赤子偏加摒棄。皇天公平之道,必不如此。天下之人皆為臣流涕。況陛下仁慈,豈不憐臣孤苦。伏地百拜,乞請還朝……’”
還沒念完,珠簾之後便猛地傳出一聲冷笑,韋后冷冷地道:“陛下命譙王鎮守嶺南。本是期以重望。難道在譙王眼中,這是流放一般的苦差嗎?
陛下祭天。大赦天下。赦的是罪犯和流人,難道連分封地方的諸王也要召還京師嗎?甚麼天下之人都為他流涕,譁眾取寵!陛下不必理會!”
李顯一見妻子大發雌威,有些不自然地挪了下屁股,乾巴巴地道:“此奏,留中吧。”
奏事官躬身退下。楊帆不待其他官員有所反應,
楊帆突然出班,捧起笏板,朗聲道:“陛下。臣有本奏!”
朝廷上微微有些騷動,楊帆就算以前掌著兵權時,因為是武將,所以也很少在朝堂上奏本,如今他是個閒職,突然出列,卻不知為了何事,是以百官都提起了精神。
李顯有些意外地看了楊帆一眼,道:“有本奏來!”
楊帆道:“陛下,安西大都護郭元振之子郭鴻,有大事要面奏天子。”
朝堂上頓時響起一片嗡嗡議論聲,郭元振已被罷職,卻一直遲滯不歸,如今他把兒子秘密遣回京師想幹什麼。百官都敏銳地感到,似乎有大事要發生了,不覺興奮起來。
李顯也有些驚訝,略一遲疑,才道:“宣他上殿!”
片刻之後,一身戎服的郭鴻走上金殿,向李顯高聲道:“臣安西都護府錄事參軍事郭鴻見過陛下。”
李顯乜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父元振做事不利,致使十姓部落頻起干戈。朕令其回京待參,迄今遲滯不歸,卻遣你來見朕,意欲何為?”
郭鴻有些激憤,突然伏地大哭,道:“陛下,突騎施首領娑葛謀反,乃是有人索賄不成,橫加刁難,臣父居中調停,又受讒言構陷,請陛下明察!”
郭鴻跪爬幾步,提高嗓門,把發生在西域的這些事情,從頭到尾對李顯當面說了一遍,一時殿上一片譁然。
依照規矩,有人彈劾,受劾官員本該免冠躬身,待罪聽參。但是宗楚客卻勃然出列,厲聲大喝道:“一派胡言!陛下,這都是郭元振蠱惑君上的讒言。
郭元振久鎮西域,有不軌之心,娑葛縱騎為禍時,他按兵不動就是鐵證!如今朝廷令其回朝待參,他卻拖延不歸,反令其子入朝,信口雌黃,誣陷微臣。”
御史崔琬眼見宗楚客如此肆無忌憚,馬上出班道:“宗相公,天子不曾詢問,你就該出列待參,安敢如此放肆?你說郭鴻信口雌黃,郭鴻卻有鐵證如山!如果郭元振和娑葛的自陳狀是假的,難道呂守素的供狀也是假的?供狀可是他親筆畫押。”
宗楚客冷冷地睨了崔琬一眼,冷笑道:“宗某從不曾授意周以悌為我索賄,周以悌遠在西域,所作所為,我在長安如何得知?如今呂守素已死,他的供狀是真是假,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正伏地哭泣的郭鴻突然抬頭道:“呂守素雖死,阿史那忠節卻還活著,只要陛下降旨,臣願赴西域,押解忠節入京,與之當面對質!”
韋后坐於珠簾之後,眼見情形如此,不由黛眉緊顰。宗楚客索賄是否屬實,她一清二楚。宗楚客索來的賄賂,有七成或落進了她的腰包、或扔進了安樂公主的“定昆池”。
藉由娑葛造反,剝奪郭元振軍權,換上韋黨中人,也是宗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