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器彈奏起來,還有人喝到高興,載歌載舞地走到堂上,與舞女們對舞起來,一個魁偉的大漢趁機捧起酒碗,走到了撫須笑看的李昭德面前。
這人叫孫萬榮,穿著打扮、言語腔調都與漢人一般無二,卻是一個契丹人。早年他曾以契丹大賀氏部落侍子的身份入大唐為質子,在長安和洛陽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漢話說的很好。
如今他已成為契丹大賀氏首領,被大唐封為右玉衿衛將軍、歸誠州刺史、封爵永樂縣公,是為大唐藩屬。此番他是到洛陽來朝貢的,進貢之後,又特意拜見李昭德,想拜在宰相門下,好好運作一番,升升他的官兒。
孫萬榮在中原待了那麼多年並不白待,他回到部落併成為酋長以後,利用他在中原學到的知識,使得大賀氏愈加強大,如今已有競爭契丹部落聯盟長的實力。
契丹各部落的酋領大都從原來的大唐或者如今的大周皇帝那兒領受過官職,各部落酋長的官職品級都差不多,如果他能再升升官兒,那麼力壓其他部落首領,奪得部落聯盟長的機會就會大增。
契丹是個窮地方,不及東邊的黑水秣褐(女真)有人參、貂皮、冬珠等等,也不及突厥和西域有各色珠寶、黃金等物產,此番進貢之餘,為了討好李昭德,他東拼西湊的,硬是湊出了十匹好馬、一百領沙狐皮子、還有從高麗弄來的金抱肚一副、金馬鞍一副,從黑水秣褐勒索來的冬珠一百顆,上百年的人參五十株。
人參這東西國人用之久矣,殷商時期的青銅器銘文中就提到過它,那時能鑄在器皿上的東西,可見對當時人的重要。成於戰國末期的《神農百草經》中,人參也被列為上品補藥,李昭德年事已高,身外之物不甚在意,倒是這五十株老參甚得他的歡心。
一見孫萬榮捧起酒碗來到近前,眼巴巴地看著他,李昭德明白他的意思,不禁一笑,道:“大賀氏自你為首領後,歲歲來朝,年年進貢,與我大周友好,恭訓遠甚於其他部落,堪為藩屬表率,朝廷理應有所表彰的。你所求之事,儘管放心好了,本相自會向聖人進言的。”
孫萬榮大喜過望,連連道謝不止,捧起酒碗道:“萬榮敬相爺,祝相爺身體康泰、壽比南山!”
李昭德呵呵一笑,拈起細瓷酒杯來,剛想抿上一口,就聽一陣喧譁聲起,正在堂上歌舞的舞姬和客人都詫然停下,扭頭望去。李昭德眉頭一皺,不悅地放下酒杯,怒道:“何事驚慌?”
堂上眾人左右一分,露出堂前所站一人,堂下眾多的相府僕役逡巡著不敢靠近,只有一人壯起膽子稟道:“阿郎,此人自稱是刑部郎中,有緊要大事面稟阿郎,不容小的通稟就闖了進來……”
楊帆這才向他拱了拱手,**地道:“李相,下官有要事相告,來得急促,還請恕過下官冒失之罪!”
李昭德雖然酒醉,心智卻清醒的很,見楊帆挺立於堂上,眉宇間怒氣隱隱,已猜到他所為何來,李昭德擺了擺手,對家人吩咐道:“你們退下吧!”然後徐徐起身,笑道眾賓客:“諸位好友盡情飲宴,莫要掃了興致。楊郎中此來,有事與僕商議,僕且往書房去,一會兒再來陪諸友痛飲。”
相府的客人們這才恍然,重又恢復了輕鬆的笑意,紛紛拱手,阿諛如潮地道:“相公今日休沐,猶自惦記著國事,真是百官表率。相公自去,不必顧忌我等!”
李昭德笑吟吟地向賓客們拱了拱手,舉步走出花廳,楊帆也不多話,只管隨在他的身後。李昭德引著他離開花苑,轉入書房,一進書房,便臉色陡變,拍案大喝道:“楊帆!你好大膽,一再而再而三藐視本相、冒犯上司,你道老夫治不得你麼?”
李昭德一怒並未嚇倒楊帆,他槍一般豎在那裡,沉聲道:“李相醉了!”
李昭德怔了怔,怒道:“老夫醉否,與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