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王振出宮的事,還是太妃和皇帝商量的結果,那是皇帝頭回為自己做主,印象當然深刻,不過他對太妃感情遠單純於對太后的觀感,底氣也足,聞言便理直氣壯道,“是,昔年的事,本是我的過錯,王振不過代我受過,如今時過境遷,也該重新啟用了。”
太妃望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皇帝心底有些不舒服,他的一舉一動,在太妃這裡也很難得到什麼反應,頂多是從前行差踏錯時,太妃隱晦地勸過幾次,那時年輕,他並不太聽,後來太妃也就不說了。不過,那種彷彿是洞悉了一切的眼神,依然是讓他有種陰微心思都被看透的感覺。
“皇帝念舊,這是好事。”太妃眼下也只能這麼說了,儘管皇帝是食言了——昔年他應承過太妃,不能讓王振再進宮服侍,不過此時老了臉不認,太妃又能如何?
思及此,皇帝反而有些得意,他輕咳一聲,正欲說些什麼遮掩,太妃又添了一句,“只是王振自己也敢應下——聽說是一招即來,亦是難得啊。”
語意平靜,不喜不怒,倒是一下把皇帝給說得愣住了。
伴伴的確是一招即來,沒有任何推拒,反而是躊躇滿志、雄心勃勃,大有終於翻身的喜悅。之前見他的時候,皇帝並未多想,見他高興,心裡自然也是喜歡——他提拔王振,有很重的補償心理在,王振若是再三推卻,他自然不喜。
可被太妃這一說,王振的舉動立刻就變味了,以他只能,會不知道他入宮等於是打了太后的臉?雖然當時的事是被壓下來了,但當事人心裡清楚,王振出宮究竟是誰的意思,為的又是什麼,為了這件事,又鬧出了怎樣的風波。
自古以來,疏不間親,即使是大伴,也沒有離間母子感情的。更別說在皇帝身上,母子和睦已經不純粹是一家人的感情需求了,更是政治需求、道德需求,王振要真是忠心耿耿,那就怎麼都不能答應重新啟用自己的命令,即使當時沒推拒成功,入了宮,現在聽到太妃的這句話,也該立刻請辭,更有甚者,也該以一死結束這本就不該延續到今日的糾葛。
自己只顧著想追尊宸妃為太后,把昔年真相揭露,卻是渾然忘了,當年太后卒中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皇帝的臉,一下就隱隱泛起了潮紅,他咬著牙望了太妃一眼,見她還是那樣神色安然、似笑非笑,本就隱隱燃燒的怒火,騰地一下就旺盛了起來,一時氣血上湧,絲毫不加考慮,便扭頭對郕王道,“前日追尊宸妃,倒是讓我想起一件事——說來,弟弟的生母在南內也住了十幾年了,即使是有過錯,這些年來也補償了去。現在是否也該到了給她上個尊號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咯~
第280章
怎麼就到這個地步了……
郕王瞅了貴太妃一眼;又看了看面容平靜的兄長,也只能在心中連連苦笑了。
至於嗎?自己這個兄長,在帝位上也就坐了二十年不到;按說帝王好猜疑、易怒多是到了晚年;他倒是好,這才親政沒幾年呢,剛是過了二十歲,性子就是如此偏激易怒;貴太妃一句話說得不稱心;這就照臉抽巴掌?也難怪朝野中敢直言勸諫的人越來越少,內閣裡幾乎沒有一個敢說話的人才;只能瞧著司禮監飛揚跋扈、肆意妄為……
藩王按說不該學史;不論是讀書習武;都是正經事業,誰也不會認真教導。能夠認字讀書也就夠了,不論是吟詩作賦,又或者是飛鷹走馬,只要不是正經事兒,內廷都是鼓勵態度,唯獨是好儒、問政,是內廷無法容忍的致命缺點。所謂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一個藩王知道這些做什麼?按照貴太妃的交代,最好是連詩詞都別做,免得被有心人揪住了小辮子,發祥出文字獄來。
當日聽說這番交代時,還覺得貴太妃是擔心太過,畢竟有了年紀,難免瞻頭顧尾、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