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聲道:“笑吧笑吧,朕就知道你們沈家盡出歪瓜裂棗的人!”
我爹是何等而聰目慧之人。
且說凡事講究個度,一旦過了,便過猶不及。見昭和帝如此做小伏低,他即刻斂了笑意,小心翼翼地問:“不知微臣能如何相助於聖上。”
聞言,昭和帝果然鬱色稍解,悠悠然道:“沈愛卿,想必你也曉得,今日朕一路之下離宮出走,咳咳,被多人所見,如果就這麼孤零零地回去,怕是……”
“臣懂了。”不等皇上說完,我爹立馬喚來下人,“臣這就去備最好的馬車,一路將皇上送回宮中,且這一日,皇上都在我尚書府與我商議澐州水患,姬州建寺等國之大事,並未離開半步。”
昭和帝聞言,眉頭一抬,眼睛一亮,臉皮厚比城牆地點點頭:“愛卿你是明白人。”
待一切準備妥當,已是戌時時分了。
尚書府外,車馬匝道,燈籠滿街。我與我爹將更衣後的皇上迎到府外,正預備著隨他同上馬車,卻見月色下,有一人一馬馳騁而來,一身藕荷色的衣裳像極了溶溶月華。
馬匹漸進,來人飄然下馬之姿輕如雨燕,拱手便道:“臣接駕來遲,望皇上恕罪。”
方才,我沉浸在這美好的意境中不辨來者。然則,即便這人的聲音再沉澈,也順利地將這意境打破了。
他是穆臨簡。
料想皇上亦沒料到穆臨簡會尋來尚書府,神色一愣,正不知如何作答,卻又聽穆臨簡又悠悠然道:“皇上心憂國事,以至於策馬來至尚書府。與沈大人,小沈大人,閉戶商議如今最棘手的澐州水患,姬州建寺的撥銀籌款二事,實乃百姓之福,臣感表涕零。”
此言一出,我一呆,我爹一驚,皇上一喜,尚書府的下人皆皆茫然。
這穆臨簡年紀輕輕,修為可真是隻老狐狸啊千年老狐狸。
很後來,我問穆臨簡:“你當時是怎麼曉得皇上在我們尚書府的?”
穆臨簡挑起修眉,抿唇一笑,道:“我並不知曉。不過那天我恰巧在宮裡,聽聞昭和帝與文皇后吵架後,一怒之下離宮出走。因皇后讓我去找皇上,我便借了這個因由,正大光明來瞧瞧你,不想,竟順道找著了皇上。”
因有了心憂國事這個幌子,昭和帝說話亦有了幾分底氣,曰:“國師說的不錯,朕近日為著澐州夏汛,為著姬州修寺,是日也煩憂,夜也輾轉。今日在御花園裡左思右想良久,忽然福至心靈,朕情急之下,便當機立斷地策馬來了尚書府。俗話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朕今日一行,果有收穫。”
頓了頓,昭和帝同情地瞧了我跟我爹一眼,移禍江東道,“呃,所以澐州水患,姬州修寺的撥款一事,便由兩位沈大人,在半月之後擬出結論。”
這回,我跟我爹都反應不能,甚茫然地瞧著昭和帝。
倒是穆臨簡,聞言後,立即朝我和我爹施以一揖,聲含笑意:“我朝能有兩位沈大人這樣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臣子,亦是皇上之福,百姓之幅,臣感表涕零。”
我尚還茫然,卻聞我爹一陣咳嗽咳得驚天動地,邊咳邊道:“臣、臣近日憂心國事,想來是耗了內虛,體力不濟。擬結論這回事,就交給、交給兒子你了。”
再未等反應,我肩上突然一沉,昭和帝一手搭上了我的肩拍了拍,聲音十分沉痛:“那擬結論這事,就交給小沈愛卿了。愛卿……保重。”
腦子嗡得一下,我終於悟了。
我悟後第一個反應是……保重你個頭啊保重,澐州水患和姬州修寺的撥款二事,滿朝禽獸商量了半年都沒個結果。你讓我半個月就出個結論,結論你令堂去吧結論……
我呆滯了半刻,再回過神來,心裡拔涼拔涼的有種眾叛親離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