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起床穿衣奔至正堂前的速度只能用“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來形容。
是以,昭和帝還未來得及更衣,便被我爹圍追堵截在正堂廳口,雙手作揖行了個大禮:“臣——參見皇上……噗……”
我緊趕慢趕追上昭和帝的腳步,則見那聲“噗”後,皇上渾身都顫了兩顫。
默了須臾,昭和帝靜靜地觀察了形勢,發覺被我和我爹前後夾擊之後,便放軟語氣:“咳咳,你且讓讓,待朕去換件衣裳洗把臉,再讓你接駕。”
他猶作困獸之鬥的精神很讓我欽佩。然而,滿朝文武上下皆知,我爹戶部尚書大人,杵在廟堂之高,純屬擺設;杵在江湖之遠,絕非善類;杵在倒黴蛋前,他十八班武藝樣樣俱全,所謂“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說的就是他了。
則看我爹眼皮子一抬,眼珠子一轉,高聲道:“臣願伺候皇上更衣!”
這話說得昭和帝抖了兩抖,眼風裡朝四處亂瞟,甚無辜道:“朕口味沒這麼重。”
我爹淡定接道:“敢問皇上如何弄成這般模樣?”
我朝昭和帝唯有一根軟肋,便是文皇后。據說文皇后對他是日也謾罵,夜也擠兌。
昭和帝雖飛揚跋扈,但卻是個怕老婆的主兒。便是他跟皇后吵了架,嘔了氣,也不敢當著皇后的面發脾氣,而是一個人喝悶酒,生悶氣,第二天再拿臣子出氣。
然則出氣歸出氣,出氣過後雖痛快,但留下的心傷,還需人安撫。昭和帝求安撫,求傾訴時,有兩個去處,一是皇城東南我們家的尚書府,而是皇城以南莫子謙他們家的將軍府。
這也難怪昭和帝。我朝大臣分兩派,清流以史棠史丞相為首,濁流以太傅兼吏部尚書袁安為首。皇上覺著,跟這兩派的人走得太近,說太多私事,畢竟不大體面。
而我爹和莫老將軍,恰恰在這清流濁流縱橫交措的朝野之上,處於中立之位,平素裡政事不做,閒情一堆,是以,皇上便將這兩個不倒翁引為知己,呃,準確的說,落難時的知己。
且說今日上午,昭和帝在御花園路過,遇見一宮女長得像過世的凌妃。一瞬間觸景傷情便管不住自己的腳,上前調戲得正歡卻被恰巧路過的文皇后撞見。
那一剎那真真是石破天驚,文皇后當下就在御花園將皇上大罵一通。
昭和帝雖怕老婆,但還是很顧及顏面的。據昭和帝說,宮裡的人不敢明著圍觀,可當時的情狀那是每棵小草,每朵小花後面都藏了一個人。
後來文皇后拂袖而去,昭和帝站在原地生了好半天悶氣,也拂袖而去。
雖都是拂袖而去,文皇后是回寢宮睡覺去了,而昭和帝,卻怒氣衝衝地直奔馬廄,當下卸了一匹汗血寶馬,一路狂奔二十里,奔出宮外,直往城郊秧苗地。
是時暮春,永京城郊的農家秧苗長得正好。卻不想此時卻有一人一馬狂奔而來,將稻田踐踏得亂七八糟。
城外小農見了這廂光景,自然十分不痛快,扛著鋤頭就追著打馬。昭和帝未著龍袍,下了馬自覺丟人,也未敢曝露身份。
豈料小農們見秧苗被損,十分心傷,便要求皇帝賠錢。昭和帝堂堂一個皇帝,身上哪來什麼銀子,便只好將身邊的汗血寶馬做了抵押。
小農們見他認錯態度良好,便也不與他多計較,且還答應了送他回家的要求。
是以,我大瑛朝堂堂昭和帝,便滿目憂傷地坐上了鋪滿稻草的牛車,就這麼一顛簸一顛簸駕臨我們尚書府。
待皇上將這廂經歷說完,我爹早已笑岔了氣,一邊捂著肚子一邊呼喊:“哎喲喂,疼死我了。”我笑品甚佳,不過甩翻了幾個茶盞罷了。
昭和帝坐在上座抑鬱地抬起眼皮,將我二人瞅了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