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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開始了,兩個小時。擰緊體內的弦,鍾一樣開始走動,感到自己在旋轉中輕微暈眩。許諾自己,這是天堂。

寫給匹諾曹(1)

我一眼就看到匹諾曹站在聾啞學校的門口,手裡拿著花。車流往來,人流穿逡,視線裡全是灰暗的顏色──這是下班的高峰期,勞動的人們要回家,好像鉗子、錘子什麼的最終要砰砰地扔回工具箱,扔回黑暗,扔回孤獨中的睡眠。曬得黝黑的匹諾曹就像一隻釉質花瓶那樣佇立著,奪目的一捧百合擁在懷中,誇張又文藝。

鮮花,以既沉靜又熱烈的語言表達──要麼說明受花者的蠱惑魅力,要麼說明送花人的善良品德。有生以來第一個收到鮮花的生日,我格外欣喜,儘管明白匹諾曹是個專門安撫失意者的愛心大使。暮色四合,手中的花朵愈加綻放遺世獨立的美──它們既脫離了生,也脫離了死。

蝙蝠在黃昏綢質的水面上翩飛,微小的蠓蟲也起起落落,飛翔在也許是此生最後的月色中。我坐在草地上,漫無目的地談天說地。對面傾聽的匹諾曹不僅穿著短褲,還穿著拖鞋;不僅穿著拖鞋,還穿著一雙黑色絲襪──他的搭配顯然不合乎我的審美傾向,尤其當他把拖鞋脫到一旁,遠遠伸過一雙被黑襪子覆蓋的大腳丫。我一貫挑剔衣裝,不理解穿著T恤參加宴會的,也不接受穿棉毛褲睡覺的,可是對喜歡的人抱有格外寬鬆的尺度──視若無睹,我頑強地把那雙黑襪子當作一雙柔軟的高靿兒皮鞋來看待。

──那天比昨天清晰。那天我們整夜清談,說一些遙遠的不需要人物參與的事情,想著一些與生存無涉的遙遠話題,比如成長,比如真理,我們偏執而無效地在生死中尋證意義。

2000年的冬天聽到羽·泉的這首《愛浪漫的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聽得絕望,令人感到有點羞恥的是,眼淚緩慢卻不容阻止地流下了我的面頰。

“雪夜,街頭,路燈下,幾個朋友,閉著眼,仰起頭,嘗著雪花。我們都是愛浪漫的人,用瞬間的領悟驅趕一生的哀愁;我們是愛上浪漫的好朋友,在年輕的夜裡別無他求。

雪夜,床頭,燭火中,幾個朋友,點著煙,再聚首,探討活著的理由。我們都是愛浪漫的人,用片刻的幻想築起心靈的閣樓;我們是愛上浪漫的好朋友,在年輕的夜裡品嚐著彼此的擁有……”

文學是一張由想象力繪製的地圖,憑藉它的指引,我們必將在現實中迷路。像黃昏遲歸的孩子,我和匹諾曹在文字叢林中游蕩,有時相互找尋,在遊戲的快樂中,我們忘記天正越來越黑。

其實有時候文字就像煤,在別人燃亮的火裡取暖是舒適的,如果自己開挖煤層,就容易被弄髒──我們常常會發現某些寫作者礦工一般被煤粉塗黑的臉。而青春的動盪的敏感的我們,如何能忍受那種美的誘引,就像蛾子忍住燭光,蓓蕾忍住春天,初戀少年忍住心中秘密的名字?那個時候我開始書寫,匹諾曹的創作更在我之前。我像是完全沉浸在愉悅中的陶工,看見器皿上破壁而出的花朵逐漸生成;而匹諾曹已經能夠在金屬上鏤刻了,從他的表達中可以感受到被剋制卻依然充沛的激|情。

無論在寫作還是閱讀方面,匹諾曹都堪稱我的師長,雖然我們之間是一份兄弟般的情誼。我的大學時光基本都在無所事事中消耗了,幾乎沒有起碼的知識積累。匹諾曹擁有值得驕傲的藏書量,博爾赫斯的作品最早就是在匹諾曹的書櫃裡翻找到的。那是一本短篇小說集,他遞給我時考慮了一會兒說:“這本書對你來說可能太深了。”

像魔法師說出咒語,我們需要他咒語裡的傷害和安慰。灰燼中重生的玫瑰、記載著神的文字的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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