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節,冬至節地位僅次於元旦,又稱“亞歲”,官府休務三日,無論富貴貧賤,皆換上新衣,置辦飲食,祭祀祖先,走親訪友,跟過年幾乎沒有分別。
是日午後,鄆州州治須城縣內,車馬擁擠,人潮自四鄉八寨紛至沓來,三教九流、士子婦孺,皆服飾華炫,都往一個最熱鬧的去處——關撲大會。
關撲乃宋人全民皆好的賭博方式,所謂關撲,甲方多為商賈,以商品百貨坐莊,乙方為客,雙方定好價格,用銅錢在瓦罐內或地下擲,根據銅錢正反面的數值判定輸贏,乙方贏便可取走所撲物品,輸則付錢。關撲以錢賭物,賭物不僅限於日常用品,甚至車馬、地宅、歌姬、舞女,皆可以價撲之。亦商亦賭,簡潔明瞭,全憑運氣,又難做假,故在民間非常盛行。大宋朝廷一向禁賭,但逢元旦、冬至、寒食三節順應民意,開放關撲,卻有娛民以愚民之意。
這鄆州的關撲大會設在一條長街上,行商巨賈扎架搭棚,名曰櫃坊,堆起緞匹茶酒、珠玉鐘鼎、名香珍藥等大宗貨物;街坊小販敞門開戶,鋪就食物、冠梳、領襪、花朵、玩具等小件。其間百姓如雲,或心懷僥倖,或怡情取樂,大賭小賭,神情起伏。不乏珠翠滿頭的貴家婦女、官宦娘子,打扮得瑰姿冶豔,混雜其中,卻是慣習成風,不相笑訝。更有一班薄浪輕浮子弟,在人群中胡混,只佔那美貌女子便宜。
小五頭頂壓個斗笠,坐在一個茶樓的二層臨街之位,一面吃著泡茶,一面看那下面,只覺眼花繚亂,嘈嘈塞耳,果然是漁鄉富饒,比貧瘠的相州強多了,在家鄉也曾見過關撲大會,卻哪有這等規模?只可惜韓九兒不能來,錯過了這等熱鬧場面。不過她若來了,定藉機帶著她逃遁了。
“小五哥,發甚麼呆,可是相中了哪個小娘子?”坐在對面的阮小七打趣道。
“哪有!”小五反應過來,記起自己的職責,把目光轉回蔡知州身上。
此刻,行將卸任的知州蔡居厚為顯父母官的親和形象,留個離別好口碑,在一干衙役、捕快的隨扈下親臨現場,縱賞關賭,還做出與民同歡的姿態,扔了幾把碎銀,享受了一回關撲之樂。
正當舉城上下齊樂融融之際,長街上空驀地爆起一串煙火,響聲如雷,其時藍天如洗,那煙火幻成幾朵紅花,不讓驕陽。
百姓們皆有些奇怪,尚未天黑,怎麼有人放煙火?卻又不是尋常煙火,乃有煙無火。不曾想長街兩頭忽然大亂,有在樓上吃酒品茶的客人看得分明,卻是兩夥使槍弄刀的強匪,各自以一個胖大和尚和一個披髮頭陀為首,趕著幾駕馬車,一字排開,步行向前,自兩頭向中間靠近,沿途只揀櫃坊下手,一部分用刀槍逼住坊主,另一部分那珍稀關撲貨物和銀錢盡數搬上車。
位於長街中段的蔡知州業已覺察動靜,大聲吆喝著都頭、捕頭帶領衙役和捕快抵抗。那些吃皇家飯的公人卻如沒頭蒼蠅一般,惶惶縮縮,還好有幾個彪勇親隨,握著朴刀護住蔡知州,欲從那小巷遁走。
“蔡知州,且住!”一個矮黑漢子忽然攔在面前,手無寸鐵,語帶調侃,“草民宋江有禮了。”
“你便是那個漁匪之首?左右,給本官拿下!”蔡知州欺宋江單槍匹馬,壯著膽兒,沉聲下令。
宋江卻不慌不忙,對空做個手勢,便聽得颼颼幾聲,蔡知州的烏紗帽和幾個親隨的幞頭應聲落地,頓將他們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呆若木雞。
“蔡知州,給我安分點,否則下一箭將穿透你的心口。”宋江冷笑一聲,略一抬頭,讚賞地掃了茶樓上的小五一眼,又瞟了一眼身側,阮小二帶著一路人混在亂紛紛的百姓之中,伏為暗樁。
不能不誇宋江有勇有謀,手下雖僅三十六人,卻分工奇效,兩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