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的漢子,為首的一矮黑精悍者抱拳道:“某乃賽保義宋江是也,這個壯士是自家兄弟小五,兩個大士卻是誰,可願通個姓名?”
小五見宋江承認自己是兄弟,心下一寬,看來那個投命狀可以罷了。兩個出家人聽得分明,和尚撇出關陝口音的官話,搶先道:“灑家花和尚,人稱鎮關西,只因殺死個潑皮無賴,受官府通緝,早聽得宋大王仗義勇俠,特來入夥。”
頭陀則以淮南口音回道:“小弟武行者,有個俗號叫景陽虎,只因結了仇家,殺了他一家老小,久聞賽保義大名,也來投靠。”
宋江大喜:“某何德何能,略有薄名,卻受江湖好漢們如此厚愛,既然不嫌草寨小陋,便請上山。”
岸上三人心思各異,一樣歡喜,當下跳上舢板,直往那水泊深處而去。小五立於阮氏兄弟的舢板上,但見周圍深港回汊,盡是蘆葦雪景,水接遙天,白茫茫碧蕩蕩,也不知身在何處,驀地胸悶頭昏,坐倒下來,“哇”地吐出幾口清綠膽液,他連著兩日不眠不食,又一場劇鬥,再暈起船來,便是鐵打的漢子也低頭。
“想不到小五哥如此英雄,卻是個見水倒。”年少機靈的阮小七跟小五一見投緣,邊搖櫓邊介紹,“整個梁山泊就屬這片蓼兒窪最險要,如同迷陣,若無本地漁民領路,有進無回,那官兵早想捉拿俺們,卻都不敢進泊……”
阮小七所言不假,小舢板不知拐了多少道彎,才到了一個湖心島,便是山寨,還真是小陋草寨,以茭草粘泥為牆,內中築一片低矮草房,上下不過三四十人,與個普通漁村沒甚分別,只是不見婦孺。
“哥哥,你怎地來了?也被捉了……”被關在一個破柴房的韓九兒突見小五出現,一頭撲入他的懷中,先喜再驚。
“妹妹,為兄上山入夥了,卻不敢汙了清白姓字,讓爹孃蒙羞,只敢報出小名小五……”小五深恐隔牆有耳,做足兄妹重逢之態,藉機提醒韓九兒不可洩露了彼此身份,宋人以排行命名並不少見,只不過要加個“小”字,若是排行老大,便稱某大。
“那我便是小九了……哥哥,你可是為了小妹……”冰雪聰明的韓九兒會意點頭,已然猜到小五如此做的原因,不由將他摟得越緊,把一雙溼潤泛紅的眼兒看著他,似有千言萬語欲傾訴,再不是那個未經世事的黃毛小妮子了。
“妹妹尊重……”小五見她如此情態,趕緊抽身,內心同樣激盪,這幾次救她,相互一次比一次貼近,自有一股別樣的情愫湧動,但彼此身份懸殊,他家中又有恩愛娘子,卻是無論如何越不得雷池的。
當晚,小島上唯一像點樣子的聚義堂內,燈火通明,擺下一圈酒肉,宋江為首,領著新舊兄弟,人手各執一柱香,齊拜那劉、關、張三結義之像,同聲念道:“我等三十六人,千里面一朝相見,肝膽心一片可期,忠孝義一同死生。自此八方共域,異姓一家,不分貴賤,無間親疏,一般兒哥弟稱呼,一樣的酒宴歡樂,嘯聚山林,替天行道!”
卻是哪三十六人,自宋江以下,阮小二、小五、阮小七、花和尚、武行者並一眾小嘍羅是也,一曲傳於後世的好漢歌就此展開。
小五將香插入香爐,望著拜像中的關、張二人,心潮起伏,兩個月前,他尚是河北相州的一個無知年少村夫,如今,卻不僅跟女真四太子結拜過,還成了蓼兒窪三十六結義之一,真真造化弄人。
蓼兒窪三十六結義之後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大鬧鄆州。那鄆州歷任知州一向以盜藪匪淵之名重治梁山泊漁民,現任知州蔡居厚更曾殺招安受降者五百餘人,震懾鄉里。
得了三員猛將的宋江,有心大幹一番,先開啟蓼兒窪的名頭,自要找一個聲名赫赫者來墊腳,蔡居厚恰是合適之選,定下的日子,便是十一月冬至節。
宋人以元旦、冬至、寒食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