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不久朕便要發動舉國之力,再與匈奴一戰。”劉徹用手指輕輕揉搓發脹的太陽穴,頹然道:“這時候後院不能起火呀……”
靜默須臾,他又說道:“你知道梁王劉武麼?他是父皇的親生兄弟,極受太皇太后的寵愛,甚至有意在父皇百年之後,將帝位交予此人。當時連父皇都不敢違拗太皇太后的意願,只好敷衍拖延。
“唯有魏其侯敢當面頂撞太皇太后,極力主張父皇應該傳位於皇子。而太皇太后正是魏其侯的姑母,因為這件事情,姑侄二人便生出嫌隙,鬧得很不愉快。”
劉徹一聲感嘆道:“朕能繼承帝位,竇嬰也是大大的有功之臣啊。”
霍去病沒有回答。
他很清楚,此時此刻劉徹並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建議。沉默,反而是與天子之間最好的溝通。
兩人來到太后寢宮,霍去病在宮外候命,劉徹入宮向母后請安。
王太后已年近半百,但風韻猶存仍舊顯得嫵媚動人。只是現在的她,滿臉怒意地望著自己的兒子,冷笑不理。
侍立在她身邊的,是一個相貌醜陋,珠光寶氣的中年男子,雖然神情恭謹謙和,但仍能從他的眼神裡察覺到深藏的傲慢與自負,甚而還有一絲得逞後的快意。
“母后,聽說您不願用午膳,是御廚的手藝不合您的口味,還是玉體違和?”劉徹起身殷切說道:“我這便傳孟太醫入宮為您診治。”
“哀家的確生病了,可這病啊,卻是被自己的兒子活生生氣出來的!”王太后開口道:“我問你,打算如何處置灌夫和竇嬰?”
劉徹看了眼低頭不語的中年男子,回答道:“想來母后已經聽舅舅說過,今日東宮朝辯眾臣的意見莫衷一是、各有道理。我想仔細斟酌幾天,再作決斷。”
王太后面色更冷,竟坐在那裡怔怔地流下眼淚。田玢忙道:“太后,您莫要傷心,萬一氣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王太后以袖拭淚,抽泣道:“我能不傷心嗎?如今我還活著,就有人敢作賤哀家的親弟弟。
“要是等到百年之後,我們一家人豈不成人任人宰割的魚肉?皇兒難道是沒有知覺的木頭人,為什麼朝辯時一句話也不說?那些大臣支支吾吾,更是沒有信義!將來哀家還能靠誰?”
劉徹一咬牙,說道:“我這就下旨將魏其侯竇嬰投入大牢!”
王太后一喜,卻不置可否地吩咐道:“弟弟,你先回去吧,我有話要和皇帝說。”
田玢領命退出,在宮外遇見了霍去病。兩人曾在劉徹的御書房打過照面,田玢卻視若不見,輕蔑地冷哼一聲,甩袖揚長而去。
“什麼德行!”骷髏頭躲在霍去病的袖口裡,朝著田玢離去的方向低聲罵道。
霍去病若無其事地欣賞著近處的一株梅樹,悠然道:“站在峰頂的人,當然有資格得意。但從那地方再往前半步,就是萬丈深淵。”
可惜田玢是聽不見霍去病的警告的。他對霍去病沒有任何好感,何況就是這年輕人,在不久前才壞了他的一樁好事!
總算,灌夫是完蛋了,甚至連帶竇嬰也一起被拖下了水。田玢走出皇宮的時候,只覺得神清氣爽,憋了兩天的惡氣終於一吐為快。
“臭小子,當年如果不是我在王公大臣中盡力周旋,哪裡能夠輪到你坐上皇位?”
在心底裡,他依舊有些忿忿不平,不由懷念起年幼的劉徹拉著自己的衣角奶聲奶氣喊“舅舅”的過去光陰。
現在皇帝長大了,不聽話了,好在他還有一道殺招,那就是自己的姐姐。可如果有一天姐姐也不在了……
田玢的目光不禁一閃,彎腰坐進了守候在宮門外的丞相府馬車中。
馬車啟動,沿著寬闊的大街緩緩向前行駛。田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