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拖一日光景便都是賺到。
可哪怕如此,也不知能不能等到巴瑞瑛來那一日。巴瑞瑛來了能不能治,更是不知。
而如今江映自己也身陷囹吾,幾難脫身。能護他到幾時,更是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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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叫阿羅紗教他輕功。
阿羅紗是個胡姬。劫復閣胡人與外頭胡人不同,講話做事無漢人無二;人在中原,並不覺得低人一等——旁人也不敢這麼想。
阿羅紗講話辛辣,手段也辛辣。哪怕只做個貼身婢子,劫復閣高等密探也都怕她三分。路子多,訊息廣,尋人還得靠她。
劫復閣輕功乃是童子功,毫無章法可言。他這半路出家,一時鬧出不少笑話。
一來二去,阿羅紗知道他哪是想習武,分明是想學「摸黑問路」,跟她套近乎來了。
「摸黑問路」便是指與街頭巷陌蟄伏的本家密探接頭、打聽訊息與交換訊息的門道。論起其中道理,阿羅紗覺得可比習武難多了。畢竟劫復閣個個是怪胎,妖魔鬼怪窮兇極惡,報上名來能嚇哭半個村子的小孩,可知多難與這乾子人打交道。
大抵是聽了昨夜的話,怕江映離了思州,他二人沒了依靠,給自己尋後路來了。
但若他開口,各處劫復閣暗人領公子情面,自會代為照顧他。
他這是要自尋出路。
若換作旁人,哪怕公子親弟弟來,她也未必肯依。可耐不住小子嘴甜,奉承話一套一套,火候極佳。一番軟磨硬泡,阿羅紗招架不住,只得成全他。回稟公子,當日便領他走街串巷的認門去。
沒想這小子武功不濟,辦起這差事,卻得心應手得很。混上不出半個月,思州城各路神仙,倒有一半不認她阿羅紗,只認這半點功夫不懂的長孫茂來。
再往後,阿羅紗便撒手不管,叫他自行去應付那群三教九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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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入深冬,劍老虎一封家書送往劫復閣。薛掌事快馬兼程,連夜送往思州。
江映拆了信,在風雪中讀完父親來信,周身有如冰雪澆背。半晌方才回過神來,只命二婢去備車馬,半個時辰後,啟程去往洞庭湖。
見公子滿面陰雲,一聲不答,二婢也不敢問,悄聲去清掃車駕。
長孫茂從後院進門,見紫蓴將一架馬車整飭一新,四壁均鋪陳了重裘,看起來十分暖和。
前院門戶大開,江映呆立院中,一言不發。
薛掌事立在門畔,心有掛礙,卻也不知從何處開口;忽見長孫茂從後院走出,宛如天降神兵,急急同他使眼色。
長孫茂心領神會,遠遠問江映,「你急著出遠門?」
江映略點了點頭,略顯疲倦。隨後抬頭打量他,「不怪我拋下你二人?」
長孫茂嘖地一聲,有點子不屑,「早知會有這一日。」
江映不禁微笑,「想起小時候,你來雪邦消夏。其間我去太原拭劍會,你鬧了五天五夜不見消停。父親不在,祖母又寵你,山莊上下誰都不敢教訓你。資歷淺些的也只敢好言好語哄著,越哄你勁越大,氣哭不知多少武婢。」
長孫茂沒料到此人突然憶往昔起來,不禁失笑。
隨後又聽他一句:「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當時他年紀尚小,早聽說江映在拭劍會上一試成名,何等風光。如今兄弟二人皆身陷囹圄,皆是自顧不暇,確實今時不同往日了。
只是江映向來不大愛講些傷春悲秋的酸話,這沒有來一句感慨,不大像他往日作風。
話裡有話,必是為什麼事所困頓。
長孫茂詢問,「你此行匆匆,是遇著什麼事了?」
薛掌事不由插話:「想是宗主聽信外頭流言蜚語,要拿公子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