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平時看何姨娘也很討人厭,這會子又覺得她可憐起來。二少爺就算以前迷戀她,人死如燈滅,若老太君或老爺發話,不讓何姨娘進祖墳,二少爺肯定不會為她爭什麼。
就拿前一陣子來說,二少奶奶只是提了一下俞姑娘,就讓二少爺破天荒地在二少奶奶房裡用了飯,晚上又留下來歇了一宿。之後連著好幾天,每天中午準時過來陪二少奶奶吃飯,言辭之間還特別巴結。後來見俞姑娘總不來,才又回了何姨娘那裡,如果俞姑娘肯來的話,何姨娘早失寵了。這男人啊,就是見一個愛一個,哪有多少真感情。
她記得自己剛到二少奶奶身邊服侍時,二少爺和二少奶奶還不是恩愛得很,後來二少奶奶身體不好,何姨娘趁機鑽了空子,這才冷落下來。
事情果如文氏所言,何姨娘最後沒能進祖墳,沈淵也沒為她抗爭,只是把棺材寄放在城外沈家義莊裡,說了一句“以後再好好安葬”。聽那口氣,似乎在向人表明:不是我無情,是我如今還沒掌家,等我能當家作主了,一定厚葬。
“呸”,文氏往床邊的痰盂裡狠狠吐了一口,不屑地說:“就他那喜新厭舊的德性,真到他掌家,早把何姨娘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還厚葬?棺材爛成朽木,裡面做了老鼠窩他都不會再看一眼。”
文氏本來以為,何姨娘死後,她的胃口會好一點。一直以來,不都是被那個女人氣得吃不下睡不著麼?可事實上,何姨娘死的當天她完全沒胃口,整個人也像經霜的茄子,徹底蔫了下來。
到這時她才知道,敵人的存在有時反而是一種激勵,一旦失去對手,鬥志全消的她,久病的殘軀也就失去了生機。
從那以後,文氏基本絕粒,就在何姨娘死後的第七天,也就是何氏的頭七,她也進入了彌留狀態。
沈淵剛死了愛妾,還是一屍兩命,正是悲慟不已的時候,正妻又要去了。
雖然文氏的死早在意料之內,到底是結髮夫妻,心裡還是難過的,坐在文氏床頭垂淚道:“你們一個個都這樣,不是要我的命麼?索性我死了就好了,省得看了心痛。”
文氏正是迴光返照時,精神狀態尚好,寬慰他說:“你別急,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保證還你一個大美女老婆就是了。”
沈淵心裡一動,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表面上還不能做出欣喜之態,依舊愁眉苦臉地說:“我還要老婆做什麼,來一個死一個,我根本就是個克妻命!以後也懶得再娶了,就當一輩子老光棍算了,也省得害了人家的姑娘。”
文氏早已了無生趣,如今諸事已了,看起來比沈淵還要愉快,竟笑著打趣他:“等會她來了,我保證你巴不得今晚娶了才好。上次在老太君屋裡看見她,你眼睛都直了,口水流到下巴上,別人沒注意,我可是看得清。”
丈夫這麼喜歡的人,她拼著臨終的一口氣為他弄到手,他就算不愛她,也該一輩子對她心存感激吧?她要他一輩子記得她的好,有了這份感念,將來也不會忍心虧待她留下的子女。何況俞姑娘也是個心眼好的,又那麼喜歡她的峻兒。
被文氏這樣當面揭穿,沈淵不好意思起來,但他實在抗拒不了文氏許給他的誘惑,懷著一顆跳得不規則的心,在文氏房裡等著那個人前來。
文氏說,要把兒子和他一起交託給俞姑娘,雖然他是大男人,俞姑娘還是小姑娘,可他很願意被交託啦。
他們從中午等到晚上,派去的人都說沒找到俞姑娘。山水園的僕人只說姑娘出去串門子了,可是他們派去的人從東院找到西院,各房主子都問遍了,愣是沒找到人。
難道俞姑娘偷偷出府了?
文氏本來信心滿滿的,以為這次一定能將俞姑娘送進丈夫的懷抱。她若臨終託孤,告訴對方若不允所求則死不瞑目,誰又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