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會比現在更冷,到那時,會不會有更多的人倒下?不是死於戰場,而是死於水土不服,那些得病計程車兵肯定很不甘心吧。
接下來要怎麼辦?難道把隊伍拉回去,等明天春暖花開時再打過來?
才一動念,她立刻否決了這個想法。
梁國的西北軍就囤集在景州邊界,前鋒已經進入了他們還沒佔領的衢州北部幾個縣府,只要他們退回去,這幾個月辛苦打下的江山很快就會被西北軍“光復”,他們明年又得從頭來過。
明年再來,恐怕就沒這麼容易了,梁國近幾個月一直在擴充軍隊,不只上京,各州府都加強了戰備力量。淪陷過一次再收回的土地,肯定比以前更難攻克,就拿衢州為例,如果趙軍這次棄守,下次再來,聲東擊西的戰略就沒用了。
士氣也是很重要的因素。著名的“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故事就很說明問題。 而她,實在不願意和親愛的夫君把一年年的光陰都浪費在戰場上,不是怕苦怕累,而是無法想象一輩子都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
所以不能因為部分軍人畏寒就退兵,除非趙國永遠偏安一隅,否則。明年再帶兵過來,幾個月後,一樣是冬天。今年不能克服的問題,明年、後年也一樣。征伐梁國之旅會變成沒有盡頭的重複,除勞命傷財之外,沒有其他任何意義。
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轎子到達營醫館門前時,俞宛秋的神情已經由出門時的茫然轉為堅定。事已至此,他們無論如何都要撐下去,決不能打退堂鼓。士兵不耐寒,就抓緊操練;梁軍打過來,就拼死還擊,即使暫時無法贏過他們,能拖到明年春上,就是勝利。因為西北軍的職責是鎮守西北的,在通向西域各國的道路冰消雪融之前,他們必須趕回去。
俞宛秋忽然想到:西北軍是為梁國鎮守西北邊疆的,如果梁國不存在了,他們為誰鎮守呢?
她的眼睛陡然一亮,因為她發現,趙國軍隊和梁國西北軍,並不只存在“你死我活”這一種可能。
若能說動陳致遠在西北稱帝,他們眼前的危機就可迎刃而解。將來的形勢更是一片大好。失去了西北軍的梁國不足為懼,至於陳致遠,只要他不帶兵侵入中原,他要長期佔領西北都不成問題。
當然,這只是她的個人想法,趙延昌不見得會答應,梁瑾瑜也不會。他們這些當皇帝的都有獨霸天下的野心,所謂“臥榻之旁豈容他人安睡”,她只是個小女人,只求儘快度過眼前難關,讓她和趙佑熙從這場戰事中脫身而出。
她是真的很討厭打仗。討厭到處奔波,她相信趙佑熙也跟她一樣。他是個單純的人,享受單純的愛情,單純的生活,他沒有野心,不喜歡玩弄權術。作為他的妻子,她希望自己的夫君早一點過上真正想過的日子——比如,他們搬去紅豆院,他繼續醉心武學,她則讀書,編書,順便照管一下店鋪。
“太子妃殿下,吳醫正來了。”
俞宛秋收起所有的情緒,屏退從人,正色問眼前的灰衣大夫:“四個都是癆病?”
醫正叫吳叔仁,聞言立刻點頭:“是,其中有一個還是陸二將軍的隨侍。”
“啊,那陸二將軍……”俞宛秋有些慌張,因為趙佑熙出門前還曾提到,讓陸家兄弟巡城,他現在很有可能正跟陸滿屯在一起。
吳叔仁垂首回道:“微臣問過了,陸二將軍還好,連咳嗽都沒有。”
俞宛秋吁了一口氣,然後把話題轉回幾個士兵的病上:“沒有辦法治好嗎?”
吳叔仁直搖頭:“沒有,家境富裕的得了這個病,還會請醫調治,移到僻靜處養著,讓他吃好喝好,直到死為止。貧窮之家若有人得這病,有些連飯都不給吃,就活活餓死。也不是心狠,這病過人,誰靠近他誰染上,誰染上誰死,也是沒辦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