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華伸手按熄它,自床上躍起,自覺精神飽滿,足以應付一天的工作。
一睜開眼睛,呆住了。
這是什麼地方?房間那麼小,窗戶那麼窄,她掀開被褥,打量房間,噫,她記得這裡,這是她少年時的故居,王沛華王沛華,她沒聲價叫苦,你許錯了願,你應該指明時間地點才是,現在糟了,回到醃-的青年時代來了。
正叫苦,她看見母親的身型在門外晃過。
沛華不禁叫一聲「媽」。
她母親抬起頭來,那正是中年時的母親,身體健康,頭髮烏亮。
沛華再叫一聲媽媽。
母親同她說:「好吃早點了,吃完好去考試。」
考試,沛華笑出來,考什麼試?
「媽媽,快穿好衣服,我同你去兜風吃茶。」
母親看牢她,「發神經,今日是你會考的第一天,還不快梳洗好趕往試場。」
沛華伸手出去,握住母親的手。
母親的手涼涼的,剛洗滌過什麼來。手背上尚有未抹乾的水珠。
「你聽我說,母親。」
「你要說什麼?」
「母親,我們只有這一天再會的時刻,想你心頭也十分澄明,時間已經過去,我們本不應相聚,可是有股力量把時間往前撥,撥至今日,回復我的青年時代,而你,母親,你身體猶自壯健,快,我們趁這難能可貴的機會好好歡聚。」
母親呆呆地看看她。
沛華心如刀割,每逢母親不明她說些什麼的時候,總是這樣沒有表情地朝她呆視,她越是哀求,母親越是呆木,簡直像同一道牆說話一樣。
「媽媽,相信我,考試不再重要。」
母親的面孔忽然放鬆了,綻開一個笑容,「考試不重要?」
「對,考試不重要,名利也不要緊,我同你能得到這額外的一天,才真正難能可貴。」
母親像是有點明白了。
「讓我陪伴你,不要叫我走,不要嫌我沒出息,不要責備我,讓我們把以往的齟齬一筆勾銷,今日母女不必講孝道講前途,今日我們是朋友。」
母親彷彿有所領悟,她輕輕站起來,看著自己的手與腳,「真的。」她輕輕說:
「我已年老,怎麼今日四肢如此輕鬆?」
沛華哭了。
「你為何流淚,呵,我明白了,沛華,我根本不應在這裡,我不是明明已進了醫院嗎。我明白了,好,沛華,你不用趕赴試場,改天再去補考好了,對,我們做些什麼好?」
沛華一直流淚。
她不知眼淚從何而來,只知完全失去控制,眼淚汩汩而流。
「首先,」她說,「母親,讓我們好好擁抱一下,媽,上次你擁抱我,怕是在我三歲之前的事了,是什麼導致母女生分?」
「你是那樣不聽話!」
「媽媽,我是一個獨立的生命,我有我的路要闖,我有我的理想要實踐,我不能永遠蹲在你的腳跟,聽你的吩咐,社會有社會的一套,我若不能適應外邊的律例,我便是一個失敗的人。」
「可是你離我越來越遠。」
「不,我一直牽記你,我與你相處的日子最長,你向我傾訴最多,莫因我年輕的心與你有距離而抗拒我,試圖瞭解我體諒我。」
「女兒,你為何如此虛榮?」
沛華握住母親的手,「媽媽,那不是虛榮,讓我攀登那條天梯吧,我要知道,我能去到何處,我不甘服雌。」
「你會受到傷害。」
「我不怕冒險。」
「你為何定要走一條令我擔心的路?」
「媽媽,我又不是去幹革命,我不會有生命危險,所有疤痕,始終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