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裡養著很多狗,最小的才兩三個月,悄悄地靠近人,趴在旁邊津津有味地舔著女孩的腳趾。門外就是惡劣的沙石路。金邊的很多街道都是這種高低不平的極其粗糙的沙石路,摩托車開在上面,飛沙走石,不停顛簸。在曾經的時光裡,這個城市被暴力,戰爭,屠殺輪番血洗。它的痊癒需要時間。而男人們已經有了一張堅硬忍耐的臉。那種捂著傷口般的堅持。看過鮮血的人們,記得了血的氣味。雖然他們只是沉默。
半夜睡不著,你光著腳走到露臺上抽菸。那裡還有人在。一群法國男人圍著桌子在討論旅行的路線。有一個臺灣男孩,獨自坐在角落裡安靜地讀小說。月光很皎潔,灑在露臺上像傾倒的河水。巨大的風扇緩慢地轉動著。樓下的電線杆下,摩托車仔聚在一起聊天。
你想起越南。同樣都是經歷了戰爭和被殖民的國家,越南柔和沉著。而金邊是盛容著悲情的城市,似乎永遠無法復原的茫茫無著。而且,它這樣的硬。
在“在赤柬博物館”裡,被作為象徵性圖片的,是一個坐在刑具上的婦女照片。即將刺穿腦殼的鐵針頂在後腦,死亡已經逼近。而懷裡的幼兒在安睡。她面容上的那種沉靜。深入骨髓。喪失了所有的恐懼和悲哀。不。只有當我們對生有強烈的渴求時,才會有恐懼。只有當我們回味著快樂的去而不返時,才會悲哀。而在屠殺中,很多親人、孩子、無辜的人都死了。世界已經墮入黑暗的地獄。生,是這樣脆薄的一張紙,放在眼前輕輕地撕裂。只有絕望。
你並不想在這個城市裡久留。在河岸邊,你看到一個時髦的服飾店,裝飾猶如巴黎街頭的店鋪,只售賣綢緞和紗羅製作的衣服。一根普通的玉石項鍊,標價是110塊美元。摩托車仔告訴你,這是一個使館夫人開的店,那些貴婦閒來無事,於是自己設計一些衣服兜售。
而在店的旁邊,是一個在建築樓房的工地。正午的烈日下,婦女和男人們用棉布頭巾包裹住臉,在那裡搬磚頭。有的人太累了,就蜷縮在牆角的陰影裡。瘦小黝黑的女孩子赤裸著上身,懷裡抱著沒有穿衣服的小孩子,飛快地走過街頭。她找不到可以乞討的人。一雙漆黑的大眼睛,冷漠至極。
漂亮的西餐廳裡,一頓午餐的價格不菲。而在郊外,大批的人生活在草棚子裡,一碗一桶都放在裡面,全家五六口人,擠著一張破草蓆睡。民眾們像昆蟲一樣地生活著。這樣的貧窮,幾乎如同宿命。所以,和尚最受尊重。宗教變成了唯一精神上的安慰。他們把希望寄託在來生。
你不想久留。因為你什麼都做不了。你只是一個旅行者,至多用相機拍下一些鏡頭。最終你幾乎無法拍照片,因為你不願意用鏡頭對準那些苦難中的人。他們無辜而不自知的眼神,會讓你覺得慚愧。你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施捨也不可以。沉默地轉身離開。這是你唯一能做的。
後來,你回到北京,偶然在大街上路過一家餐館,看到一大幫乞丐湧出來,顯然剛吃飽了飯,並且手裡拎著一包舊衣服舊被子之類的禮物。有數個衣著摩登的人混雜在其中,顯然他們組織了這次表演,並用DV盡數拍下。他們一直在拍,拍著這幫可憐的人歡喜盲目的樣子。
一個年老的乞丐,他扛著一堆破爛,穿過人潮洶湧的街頭,飛快地消失。他將重回他的生活,一如既往,不會得到任何改變。那時候你非常想走上去把那個拍DV的人手裡的機器砸掉。他洋洋自得的嘴臉,讓人厭惡。
那是一些真正的無家可歸、身有殘疾、在生命線上掙扎的人。輕視痛苦的藝術,如此虛偽。
第三天早上,你坐上了快船。你一直待在船艙裡。拿著大瓶的礦泉水,喝水。船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