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汗錢哪。如果能辦事,倒也說得過去。可是,就像這風機卡片一樣,電壓等級六於伏寫成三百八十伏,英文字母z 也可以寫成阿拉伯數碼2 。這是哪兒和哪兒啊。
賀家彬知道,他生氣也好,說刻薄話也好,不過是耍小孩子脾氣。這種事,他管得了嗎。再說,這傢伙有的是本事,他可以找馮局長,馮局長可以找何處長。賀家彬不願意幹,何處長可以找個辦事靈活的同志辦,反正又不是計劃內的專案,沒人分工抓它。比方可以讓石全清去辦。石全清正巴不得有這麼個機會來踩賀家彬。
他可以冠冕堂皇地說,要支援農業建設啊——這個電站,打的不就是這塊招牌嗎? ——這是對農業現代化的態度問題啊。不想出這樣生拉硬拽的理由,他整天去何處長、馮局長那裡彙報點什麼呢? 他不是要爭取入黨嗎? 石全清確實在密切地注意著賀家彬的一舉一動,但他從不流露出注意的樣子。他正在看《參考訊息》。不要以為他看《參考訊息》是裝樣子,不,他有非凡的才能,既可眼觀六路,又可耳聽八方,四下裡全不耽誤。
在石全清看來,賀家彬的行為是幼稚可笑的。他和賀家彬共事多年了,在這許多年裡,他眼見過賀家彬栽了一次又一次的跟頭,碰過一次又一次的釘子。他能夠清楚地看見橫在賀家彬面前,並且註定要把他絆個大跟頭的每一塊石頭,但他從來不提醒賀家彬注意,他巴不得賀家彬這樣折騰下去。因為,人在跌跤的時候,很容易丟掉自己的金錶或錢包。偷別人的金錶和錢包是不行的,那太卑劣,但是可以撿,而且還不會被丟東西的人發現,因為,那會兒,他正疼得難忍呢。
世界上的事物,便是這樣奇妙地平衡著。一種生物常會攀附在另一種生物身上才能生存。如同苔蘚類、蔓藤類的植物攀附在老樹的周身。它們不像菌類,只在死亡的樹幹上依存,它們是在活活地掠奪著、吸吮著老樹的生命。
賀家彬現在的這些言行,雖然還不值得石全清立即採取什麼行動,但是,先放在那裡,總有用處的。
辦公室的門,先是無聲地開了一道小縫,然後“吱呀”一聲大大地敞開。從何婷處長比往日越發顯得威嚴的步態上,從她臉上那種大驚小怪、煞有介事的神態上,石全清知道,她一定是找賀家彬的。
她走到賀家彬的辦公桌前,剛要對他說些什麼,電話鈴卻響了起來。
那一定是長途電話,鈴聲急促而持續。
沉重的翅膀 三(3)
賀家彬拿起話筒:“喂,哪裡? ”
“我是長途臺,找賀家彬講話。”
“我是賀家彬,請講吧。”
“喂,喂,你是老賀嗎? 我是洮江水電站的老蔡呀。”
“你有什麼事呀? ”
“喂,喂——喂,喂——”
“你老喂喂什麼,有話就講嘛,什麼毛病! 這是長途,你這喂喂就餵了一分鐘,要算錢的。”
“是這麼回事,我們的水輪機是在奧地利訂貨的——”
“這我知道。”
“最近奧地利才把主機的技術資料寄來,上次訂貨會議上訂的機電裝置,有很多不符合主機技術資料的要求。我們要求退貨呀。”
嗬,說得倒輕巧,重工業部好像是個皮鞋店,鞋子選得不合適說退就能退。賀家彬立刻大吼起來:“我早就跟你們說過,等一等,等一等,等主機技術資料來了之後再訂配套裝置,你們就是不聽。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生產廠早已經投料了,你退貨,生產廠怎麼辦? “
老蔡滿腹牢騷地申辯著:“你老說等一等、等一等,我怎麼個等法? 訂貨會議一年才一次,這趟班車一誤就是一年。到時候外國人的主機到了,國內的配套裝置還沒訂上怎麼辦? 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