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這樣估摸著訂上貨再說。這是你們自己訂的制度嘛。人家國外都是使用者隨時訂貨,生產廠隨時接。有買賣就幹,哪有一年只許訂一次貨的,人家要是也這麼幹,工廠早關門了。你們把這套辦法改改行不行? 讓我們參加訂貨會,也是上頭的安排嘛,我們不訂貨行嗎? 到時候說我們耽誤了工程進度,我們受得了嗎? 我們是按國家計劃辦事嘛,怎麼能怪我們呢? ”
老蔡說得對,能光怪他們嗎? 多年來,計劃工作成了這麼一個模式。每年先開材料訂貨會,也是過時不候,班車一過就是一年。這種僵硬不合理的體制,生產廠也同樣受不了。因為裝置訂貨會開在材料訂貨會之後,生產廠訂材料時還不知道使用者要訂的裝置是什麼,也只好先估摸著訂一批鋼鐵、有色金屬材料。等到使用者需要的裝置訂貨下來,生產廠原先訂的材料和加工這批裝置需要的材料滿擰。然後,只好再想辦法去串換材料。又沒有交易市場,弄得材料庫存積壓量很大。每年只好再開幾次材料調劑會,說是調劑了庫存多少噸。領導一看,好像成績很大,其實都是自己多出來的事。這能怪企業嗎? 難道不能有一個更靈活的、使材料供應和生產需要相結合的市場嗎? 老蔡埋怨他們,他們埋怨別人。實際上這都是經濟體制上的大問題,需要認真地改革。什麼時候工業經濟也能像農業一樣,有條放寬的政策,真正搞活起來,這才是解決材料積壓,加速資金週轉的根本辦法。
而一些合理的規章制度,又不那麼認真執行,比方上面規定,每個基本建設專案,都要嚴格地按照基本建設程式辦事。要有設計批准書,設計任務書,設計審批檔案,全部的設計資料、圖紙,主、副機及配套裝置的技術資料……並在列入國家計劃後才能參加訂貨。可是在今年夏天的訂貨會議上,光是賀家彬分管的幾個省,就有三個不按基建程式辦事的電站參加了訂貨。一個連主機究竟進口還是由國內生產還未落實;一個連廠址還沒有確定,究竟燒油還是燒煤也不知道,不用說,主機根本也就無從設計;再一個就是老蔡他們這個水電站。剛和奧地利簽訂了協議,還不是正式合同,主機技術資料還沒有拿到,就敢拍腦袋,憑著想當然提出配套裝置。
那麼以後,還要這基本建設程式有什麼用呢? 想到這裡,賀家彬也只有無可奈何地說:“造成的浪費誰負責? ”這不是廢話嗎,誰負責? 誰也不會負責。還是說句實在的吧:“你們賠償不賠償生產廠的損失? ”
老蔡真是老油子,立刻痛快地說:“賠償! ”
賀家彬心頭一動:“這樣吧,也不能隨隨便便說退貨就退貨,你們是不是把事情的經過寫個書面情況,我們也好向生產廠做工作。”
“那好吧,就這麼辦。”
“就這麼辦.”
賀家彬放下了電話筒,心裡盤算著,他一定要向國務院寫一封信,反映一下國家計劃和基本建設方面存在的這些問題。“四人幫”沒垮臺的時候,出了問題,責任當然是“四人幫”的。現在“四人幫”垮臺了,經濟建設中如果還出現這種混亂,怎麼能把有限的人力、物力、財力用在刀刃上呢? 又如何加速實現四個現代化呢?當他還在抹著額頭上因為大聲嚷嚷冒出來的汗珠,思緒還留在計劃、基建程式等等問題上的時候,何婷不耐煩地用手指頭敲了敲他的桌子。賀家彬這才注意到她有話要對他說,但他並不主動問她。她從來看他不順眼,對他也很刻薄,要是他好心好意地主動問她,沒準還會被她搶白一頓。 。。
沉重的翅膀 三(4)
“聽你們科長說,你個人學大慶的總結還沒有交? ”
“我不是早說過了,我壓根兒就沒有寫個人學大慶的規劃。”
何婷像在牌桌上甩出一張“小王”似的說:“那好吧,馮局長請你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