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活如行屍的我,除卻了一個葬於絕冷深淵、孤伶伶無親無伴的他。
所以這一次的大功是嶽明皎的,皇上一次升他兩級,可見是拔去了一根多麼令人坐立不安的眼中釘呵。至於看到了當時一切的龍禁衛們,不必擔心他們說些什麼關於我與大盜的事情,因為皇族給他們的要求就是:只做不說,捨生忘死,唯皇命是從。
現在的我,什麼都不必再擔心了。是的,不必擔心誰的生死,不必擔心誰的未來,不必擔心有沒有永遠。
這幾日來,我在內心所做的懺悔多過於失去大盜的痛苦。我責怪自己不該那般衝動跟了他一起躍下崖去,我是他的小月兒,我怎可如此不珍惜他的小月兒,我怎可如此讓他失望,我怎可讓這段擁有著他的眼睛,他的面孔,他的笑容,他的情意的記憶就這麼葬身於深淵……
我只有活著,只有好好地活下去才能不負大盜,才能不負我與他的這一段情。
瞧……我還是夠堅強的,對不對,我的大盜?
不知不覺間天色擦黑,幾束禮花由前院的天空升起,想必已到了開門迎接道賀客人的時辰。我對了妝鏡略作整理,開門緩步出了院子。
岳家父子在府門內迎接到訪來客,因升官擺宴謝恩之說天龍朝的律典上並未有所規定,不過是臣子們私下裡自發舉行的非正規儀式,所以久而久之便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連素不喜應酬的嶽明皎也未敢免俗。官場無常,任何事都須謹小慎微、滴水不漏,方才能做到最低限度的自保無虞。
既然是非正規的儀式,一切便當做私人宴會處理,是以嶽明皎及到賀諸官都是身著便服。嶽明皎穿了件新做的栗色員外袍,使得他那稜角過於鮮明的氣質性格顯得圓潤了不少。而嶽清音則是一襲水色輕衫,清冷秋月下愈發飄逸得不似塵世中人了。
我靜靜地立於廊下暗影處,府院內燈火通明笑語歡聲的熱鬧場景彷彿與我之間隔了山山水水,一切的聲音都難以傳入我的耳中來,只有滿眼的不那麼真實的紅光綠影令人視線慢慢模糊。
嶽清音不卑不亢地迎入一位客人後,無意地一抬眼,與我的視線對在了一處。他頓了頓,而後向我走過來,至面前沉聲道:“怎麼又立在風口裡?!”
我微笑道:“可惜靈歌是女兒身,否則還可替爹跟哥哥分擔一些事務。”
嶽清音看著我,忽然淺淺笑起來,道:“靈歌雖是女兒身,卻也絲毫不遜於男兒,何來可惜?!”
我含笑地輕輕低下頭來,現如今與這位哥哥,有些話已可心照不宣了。他抬起手,修長的指尖挑起我垂於頰邊的一縷細發,仔細地理向我的耳後,收回手時就勢輕輕地揉了揉我圓潤飽滿的耳垂兒,溫暖的指肚兒帶給人厚實的安全感,以致於我這被秋夜的涼風吹得有些僵冷的身子瞬間如同置身於柔軟的絨毯之中。
抬起臉來才待說話,卻見嶽明皎在那廂衝著我們兩人招手,於是便同嶽清音一起過去,見嶽明皎的身邊立了位與他年齡相仿的大人,負著手,臉上帶了淡淡笑意地上下將我一番打量,嶽明皎向我笑道:“靈歌啊,這位是吏部中大夫段大人,快來見過!”
段大人當是段家兄弟的父親,我上前行禮問好,而後垂首立至嶽清音身旁。段大人便笑向嶽明皎道:“嶽大人好福氣!生了對金童玉女,都這般知書達禮、氣度非凡,哪裡像段某——生了三個粗笨小子,一個不如一個,唉,真真是愁煞人哪!”
段大人是話中有話,嶽明皎只作不察,笑拉了他的手道:“段兄太謙了!愚弟看你家裡那三位公子個個都是人中之龍、少有的俊傑哪!”
兩人這廂客套著,那廂段家三兄弟已是踏入門來,嶽清音便迎上前去應禮。段慈看見了我,紅著臉望了我笑,我便也含笑衝他略一點頭。
嶽府的正廳平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