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起季燕然低沉的聲音,見我醒了,便用帕子替我輕輕擦去額頭上的汗水,“要喝水麼?”
我搖搖頭,輕聲道:“房間裡還有別人麼?”
“只你我。”他收回替我擦汗的手,靜靜地等我往下說。
我抿了抿乾乾的嘴唇,顫抖著嗓子輕聲地道:“燕然哥哥對靈歌的好,靈歌全都知道,只恨靈歌天生怯懦愚笨,既無法回報亦無力回報。如家父所言,倘若燕然哥哥哪一日需要靈歌以命奉上,靈歌必定二話不說,但憑處置——這是靈歌唯一能為燕然哥哥做的事。燕然哥哥知道靈歌的心思,人非草木,養過幾日的貓兒兔兒尚還會產生感情,何況一個讓靈歌心儀的男子?他離去才不過數日,靈歌就是再沒心沒肺也不可能即刻便忘了這情份。雖說沉緬於過去無異自欺,可忘記過去卻也等同於背叛,靈歌只是個普通平凡的女子,做不到豁達灑脫,所以只好抱著那無形無跡的回憶在不斷地自傷與舐傷中等著時間來淡化一切。將來會怎樣誰也不得而知,但現在靈歌是絕計無法勘破這悲歡離合的,因此……因此請燕然哥哥莫要為了靈歌的愚鈍而……而傷神自誤,靈歌……承受不起!”
這番話說罷,許久也聽不到季燕然的回應。我緊緊攥著身上的被子,直到手指都被攥得生疼。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只覺自己似在這幾近令人窒息的靜寂中熬過了幾千年,終於聽得一聲幽遠的輕嘆,他低低地開口,道:“是為兄讓靈歌為難了,怪為兄,是為兄失了分寸。從今後定會多加註意,望靈歌莫要見怪。”
我在唇角掛起一絲笑,聽著自己嘴中發出的飄乎的聲音,慢慢地將它吐出去,道:“燕然哥哥始終……都是個絕好的哥哥呢。”
季燕然似是在笑,笑聲中帶著血般的苦澀,我聽到他站起身,輕聲地問向我道:“靈歌換件衣服罷,身上想必汗溼了,可要為兄叫丫頭進來伺候?”
“好。”我笑。
他的腳步聲離開床邊,開了房門將綠水喚進來,而後便又是關門聲。綠水至我身旁輕聲道:“小姐,綠水扶您坐起來罷?”
我搖頭,自己慢慢坐起身,眼睛和針孔處雖然已過了疼痛難當的勁兒,但身上力氣卻早已用完,不免一陣虛軟。我低聲問向綠水:“季大人可離去了?”
綠水答道:“回小姐,季大人已經回房了,只是……臉色看上去不大好,有些蒼白呢。”
我沒有吱聲,只慢慢地撫著自己的額頭,難以控制地自嘲地笑,誰說優柔之人狠不下心腸?誰說寡斷之人做不了決定?看看我,親手傷害一個人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季燕然,他真是傻到家了,竟會為我這麼一個恩將仇報的女人妄動心念!真替他不值!會有結果麼?當然不會!所以就讓我來揮刀斬斷這令雙方都糾結痛苦的朦朧關係罷!痛雖痛,還好只是外傷,養養便過去了。若耽擱的時間長了,只怕便會深入骨髓,再難根治。
……只是,奇怪得很……我竟然,竟然會因這決定而有了萬念俱灰的念頭……是我太疲累了麼?該好好歇歇了,該好好歇歇了。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您別嚇唬綠水啊,小姐!”綠水被我狠狠嘲笑自己的樣子嚇著了,慌亂地就想往外跑著去叫人,我喚住她告訴她我沒事,要她幫我更衣。
換過衣服,用溼巾擦了把臉,穿好鞋子,我讓綠水扶我出房,徑直走過季燕然的房門和嶽清音的書房,小心翼翼地下了樓,一路慢慢地向我的院子行去。
方一踏入院門,便聽得姨母尖厲的嗓音在屋內響起,叫道:“不是說很快便能復原麼!?為何我還是看不見!?為何我還是看不見!?九霄!九霄呢?要他趕快把那個想害我的殺千刀的兇手找出來!找出來!”
我讓綠水扶著我跨進房去,綠水在我耳邊提醒著姨老爺亦在,我向這話不多的姨父行了禮,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