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利益和前途竭盡全力,為建立人類美好的精神家園而嘔心瀝血,但占人口絕大多數的人並不理解他們深邃的指向和行動的意義,反而嘲笑他們是群憂鬱的幻想家,敏感、瘋癲、神經質。
為了生活下去,作家、藝術家唯有進行解救,救助沉淪的世人,才能確立自己的生存之維,顯示自己的存在價值和意義。因此,憂患、濟世、普度眾生成了藝術家存在於世的重要一維。也許他們的努力不會獲得真正的現實意義上的成功,也許他們的追求和渴望永遠要落空,但他們卻在始終不懈地為拯救沉淪的人類而儘自己神聖的職責。“他們宛如酒神的祭司,在神聖之夜走過大地。”也許他們由於芸芸眾生難入存在的澄明之境而註定悲哀、絕望,也許他們註定要在入世與出世、希望與失望、虛無與超越、沉浸與忘卻之間徘徊,註定要從理想幻夢到慘淡的現實,從沉醉到清醒,從象牙之塔到十字路口,從自然、愛情、孤獨的城堡回返現實大地的輪迴迴圈之中度過他們的一生,但他們卻從未放棄過自己的理想。
作家、藝術家在現實中所進行的努力永遠不會取得他們所期待的結果。他們從不以現實的態度來對待現實,而總是從理想出發,用對待藝術創造的方式來對待客觀世界,他們不僅以浪漫的方式來面對生活,而且還試圖以浪漫的方式來拯救世界。因此,從現實的客觀實效上看,他們總是徒勞無益。
作家、藝術家是典型的不合時宜的人。他們的不合時宜性既表現在他們的浪漫化的理想生存方式上,更表現在他們的前衛功能上,從本質上講他們是屬於未來的。他們總是用理想來衡量現實,用未來來判斷現實。現實與理想相比永遠是醜惡的,與未來相比永遠是落後的,但作家、藝術家總以理想和未來為標準來要求現實。在談到代表現實秩序和利益的政治家與代表人類的理想與未來的作家、藝術家的不相容性時,在談到政治家不給他們無限度的自由時,畢加索說:“問題在於藝術是起破壞作用的,的確不應該獲得自由,恰如普羅米修斯之火,只能被偷來,並用以反對現存秩序。”
既然作家、藝術家是反對現實,憧憬未來的,他們必然也是反社會的。關於這一點,畢加索有著極其獨到的見解:
柏拉圖為什麼說作家應該被驅逐出共和國?就因為任何一個作家、任何一個藝術家都是反社會的,並不是他自己要那樣,實在是隻能如此,國家從自身的利益出發,當然得把他們驅逐出去。而他若是一個真正的藝術家,那麼他就不想被人認可,這乃是他的天性。因為一旦被認可了,這就只能意味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可以透過的,因而只是一頂破帽子。一切值得一做的事,都沒法得到承認。芸芸眾生就是看不到那麼深,那麼遠。說到捍衛文化,人們只能在一個廣泛的普遍意義上捍衛文化,譬如指繼承文化遺產。而自由表現的權利卻是要奪取的,而不是讓人賜予的。它不像某個原則,人們可以確定。而一旦確定下來,就得存在下去。如果有什麼原則的話,那只有一條:即其所以存在,乃是為反對現存的秩序。只有俄國人才那麼天真,以為藝術家會適應社會,那是他們不懂得什麼是藝術家。國家對於真正的藝術家,對那些真知灼見的持有者,能怎麼樣呢?不能想象俄國會出個蘭波,連馬雅可夫斯基也自殺了。有創見的人與國家是完全對立的。這樣,對國家來說,就只有一個辦法——扼殺那些有真知灼見的人。如果社會的觀念是為了支配一個人的思想的話,那麼這個人就必定要毀滅……人只有越過無數障礙之後才得以榮登上藝術家的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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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浪漫地面對世界人生(3)
畢加索認為,真正藝術是否有力量的佐證,就在於他能否衝破種種障礙。能夠衝破障礙頑強地存在下來的藝術,才能稱為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