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成了灰。
“托馬斯,”他看向他年輕的學徒,“回你的房間去,這一次我就不追究了。”
托馬斯站在原地沒有動。“對不起,先生。”他小聲說,手裡穩穩地握著鐵刃木柄的短匕首,再也不發抖了。
真可笑,他的學徒最後竟然是在違抗他的時候才表現得如此出色——讓他憤怒的也正是這一點。
“你十七歲了,托馬斯,”他說,“我辛苦培養了你十七年,教導你不要受俗世的誘惑,去探尋世界的本源。到頭來你卻要為了一個才認識兩年的姑娘背棄這一切,嗯?”
男孩拼命地搖頭:“我只是希望您不要傷害她。我會聽您的教導,可是——”
“可是若不把真理置於虛妄之上,你又如何能得到真知?”
“這不是虛妄!”托馬斯吼起來,“她是真實的存在的可以觸控到的可以感知到的!為什麼,先生,為什麼一個和我一樣的人卻是虛妄的?連我也是嗎?”
校場上的其他人都在跑來跑去,遠遠地繞開他們。“總司令官”普蘭先生和那名上尉還站在原地,卻不敢再插手了。即使他們在聽,也不會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
克萊斯曼先生笑了,對他的學生能問出這個問題來感到有些欣慰。“你我都是,”這一次他真心實意地回答到,“無人不是。”
托馬斯對這個答案似乎很意外,他睜大眼睛,在巨大的震撼中恍惚了兩秒,而克萊斯曼先生什麼也沒做,等著他最終醒悟過來。
然而當他醒悟的時候,卻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我不是。”這個男孩很用力地說。他非常認真,下定了決心要反抗他的老師了,舉起他的匕首朝空中一劃。
克萊斯曼先生這一回沒有張開防護層,甚至懶得再多念一道咒語,只是把這輕飄飄的攻擊拋了回去——稍微加上了一些自己的力量。
托馬斯把這一擊擋下來了,然而沒能堅持多久。假如過去的兩年裡他肯再刻苦些,而不是專注於花時間去討女孩歡心的話,他也許能再支撐幾秒。
但事實就是如此,那道普通而無害的掀起風的咒語擊中了托馬斯的胸口,發出一聲擊鼓般的巨響。男孩後退幾步,跪倒下來,咳出一大口血。
“先生……不……”話沒有說完他就倒在塵埃和灰燼裡,再沒有起來。
“去找個醫生來,”他吩咐離自己最近的人說,“或者……算了,直接埋掉吧。”
他彎下腰,伸手到男孩的袍子裡掏出鑰匙,最後看了他的學生一眼。托馬斯還睜著眼睛望向那扇通往囚室的鐵柵欄門,只不過瞳孔裡再沒有光了。
愚蠢的傢伙。他本有能力跟著自己的老師探尋真理,他明知道沒有絲毫希望戰勝自己的老師,卻偏要白費性命去換一個凡人。為了虛無之物,他真的化為虛無了。
唉,他原本希望托馬斯能夠繼承他的理想和知識。這個孩子畢竟是由他親手帶大的。戰爭結束時他逃到大路上,從一個瀕死的母親手裡搶出來這個面黃肌瘦的嬰兒,化裝成帶著孩子的難民重新混進城裡。他畢竟欠了托馬斯一條命,所以才沒有直接丟棄他。再之後他發現這個孩子身上竟然有一點兒魔法天賦——不是很多,但足夠領悟他傳授的知識了。
只可惜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克萊斯曼先生從那具屍體邊走過,不再回頭。
走廊陰暗而潮溼,迴響著他的腳步聲。他把注意力聚集到自己將要做的事情上來。既然眼下已經沒有必要給他的學徒練手了,他可以把那女孩帶到實驗室裡去慢慢放掉她的血。
那扇門仍然很好地關著。他拿鑰匙開門,卻在摸到門鎖的一瞬間停下了。
不對勁。
他閉眼靜思了片刻,尋找這一絲魔法力的源。門鎖上閃現出一個菱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