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況下,舒納維爾是樂意為他解答的。但不是現在。這個人問他要不要嚐嚐自己泡的茶,結果卻完全地辜負了他的信任,不知在茶裡放了什麼,叫他把一百年前不小心吞掉的黃銅鐘也吐出來了。龍是記仇的。等著吧,他今後一個問題都不會再回答了。
“關係不怎麼樣,嗯?”
舒納維爾沒有說話。
反正有卡爾格雷戈就夠了。老黑龍比昂珂莎更喜歡卡爾格雷戈,而面對自己的時候總是一副“我該拿你怎麼辦”的表情嘆氣。
人人都更喜歡卡爾格雷戈,當然了。從光著腳到處跑的鄉下孩子到帝國的公主。舒納維爾並非不羨慕他——羨慕極了。但他學不來,也不準備學他的樣子。他有自己的風格,英俊瀟灑,光鮮奪目,有眼光的人自然會懂得他。
就像眼前這位先生。
不過舒納維爾還是不打算回答他。
魔法師在一大卷粗布上畫了個法陣,中間擺著那顆骷髏,像一具骸骨聽從召喚正從法陣裡冒出頭來。他見舒納維爾不理他,於是捧起骷髏拋了過來。
舒納維爾下意識地接住了。“幹什麼?”他問。
魔法師研究了他一會兒,笑了笑:“不,沒事。如我所料。”
這時舒納維爾才想起來,聽說卡爾格雷戈正是碰了這東西才失去理智(如果他還有剩下的話)。他差一點沒拿住手裡的骷髏,迅速把它朝魔法師的方向扔回去。
本該在睡夢中的獵犬伸出一隻手把它撈住了。她睜開朦朧的眼睛,直愣愣地和骷髏對視了一會兒。
“你拿我當試驗品!”舒納維爾控訴道。再這樣下去,他們的友誼很快就會走到盡頭了。
“這上邊的魔法要控制你還太弱了。”魔法師聳聳肩,撐著地面轉了個身,拿掉獵犬手裡的骷髏,順便讓她靠進自己懷裡。
“真的嗎?”他感覺振奮了些。
“假的。它只針對卡爾。”
“哦。”可憐的卡爾格雷戈。“等等,為什麼?”
“為什麼。他對叛黨還有意義。什麼意義?他們要復仇,還是要捲土重來?”魔法師自言自語著,忽然又陷入沉默。
舒納維爾不安起來。“他有危險嗎?”
“只要他的血不暴露在空氣裡就沒有問題。我想殿下還不至於隨便拿紅龍之牙去戳自己的部下。哦,不,等一下——維洛,醒醒。”
他晃了晃獵犬。獵犬揉著眼睛,打了個感染力很強的哈欠:“……天亮了?船來了嗎?”
“沒有。”魔法師說,“我有不好的預感。扶我起來,好嗎?謝謝你。”可他支著手杖剛走了兩步,袖子就被獵犬拽住了。
“我馬上就回來……”
“有人在門外。”獵犬輕聲說。
不怎麼說話但是烤得一手好肉的科勒·達託雷站起來,一手各抓起一把桌邊放著的火木倉,毫不猶豫地開木倉打翻了率先撞開門闖進來的兩人。
舒納維爾只看見獵犬朝無聲地朝門口撲過去,一瞬間之後屋裡的燭火和壁爐已經在同一時間熄滅了。他向下一溜,縮在桌子底下安靜地待著。這裡很安全。
又從不同的方向傳來兩聲木倉響,接著是身體之間的碰撞聲和慘叫。等舒納維爾的眼睛適應了黑暗時,地板上已經躺了五六個人。站在門口朝風雨裡張望的是獵犬,她提著劍刃往下淌血的佩劍。
“山下林子裡還有人。”她說,“一整條船的人。趁夜色偷偷靠岸的。”
魔法師拖著一條腿朝房間移動。舒納維爾以為他也要躲起來,但他沒一會兒就出來了,手裡拿著卡爾格雷戈的襯衫。
“怪不得他出來時換了衣服。”他嘆了口氣,大拇指捻著胸口處的一片血跡,“殿下還真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