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一貫而來的舉止,懶散地,漫不經心地。
卓非凡的疑惑,施敏悅的黯然,盡入他眼中,但他的眼仍然是微微彎起,笑意不減。
“他在的。”施敏悅笑了笑,柔和的面部線條弱化了表情的僵硬,“在下面結賬呢。真巧,今天能在這裡碰到。”
“B市就這麼大呢。”他笑笑,一胳膊肘拐向身旁緘默的好友,“去結賬吧。”
這個人?!
卓非凡剛剛吞下去的一口血又要從喉間逆流而上。
剛才不讓他走的是他,現在哄他去結賬的又是他?
“嘖,雖然這次輪到我請;不過你剛才既然有那個覺悟,我也就只好成人之美。”他嘻嘻地笑著,神態找不出一絲一毫地破綻。
當正人君子PK無賴小人,從來是前者吃虧,但卓非凡還是以火速脫離現場——既不能亂說話,又不可當電燈泡,他寧可下去面對今天的賬單。
“這幾年怎麼樣?”抿了抿嘴唇,施敏悅儘量從神態上做到與他相匹配的淡然無謂。
“還不錯,現在和非凡一起在遊戲公司供職當個小職員。”他雙手仍然插在口袋裡,鳳眸保持著那樣的弧度,與前女友一起慢慢地往樓梯走。
她默默地聽著,伸手將一綹發撥至耳後,露出優美的側顏:“我聽說你們那時候以後,就一路跳著讀完了所有課程,連在美國的進修課程都是提前畢業——”
“啊,時間太充裕。”他應了一聲,絲毫沒有為著那些艱深的學科提前優異結業而得意——那對於他而言,只是用著忙碌填補了那段時間的空虛:學業,不過是個附庸的產物罷了。
但他不會詳說這些,過去於他而言,既然選擇了盡力去忘記,便不會允許有失敗。
所以,施敏悅的愧疚與卓非凡的擔心,在現在的他眼裡,已經完全可以帶著玩笑的態度去面對。
“那時候……你現在還好嗎?”三年不見,那時候那個開朗的少年已經成為了眼前這樣的青年,她看不到時間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也看不到自己給他留下的傷痕。
那時候。
沒有具體的時間,沒有具體的事情。
但曾經滄海的兩個人都知道那指的是什麼。
所以杜遲也知道,那句“你現在還好嗎”背後隱藏著什麼。
“我很好。”他不在意地笑了笑,坦然得近乎無辜,“你好麼?”
他回答得太快太好,以至於那個一直斟酌著用詞的女方顯得有些意外;這句反問,倒好像讓她懵了一樣。好一會兒,也回不出一個“好”字,只能在百轉千回的心思中露出一抹恍惚的笑容。
他看在眼裡,但只是看著。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端莊溫柔,闊別三年,她看起來比以前更加鎮定大方。
“阿遲,這樣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耳邊又響起那時候她哽咽的聲音。
冰涼的手。
絕然的眼神。
很好。
她現在終於要嫁人了。
她從來是知道自己想要怎樣的生活,也聰明地知道應該做出怎樣地捨棄。
不管怎麼樣。
“要結婚了,那個人好麼?”
“他對我很好。”樓下門口,有個男子頎長的身影立在門邊,仰望著正緩步下樓梯的她。她淺淺還以一則微笑,明明知道不應該,但聲音裡還是不由自主地透出一絲落寞來。
杜遲眯了眼,瞧清楚了門口的那個衣著不凡的青年,微詫地挑了一下眉:“你既然有人護送,我就不充當護花使者了。”
她走在前面,已經到達樓梯底端,聽到他這樣說,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阿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