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很大,我眯起雙眼。
方中信坐在車廂內怔怔的看著我。
「開車呀。」我說。
他把我接到一座公園內,我們坐在樹蔭下談了許久,難得他有如許空閒。
我訴許多苦,都是很平常的事,但發生在自己身上,立刻變得非常偉大。
如何認識配偶,如何結婚,如何發生歧見,孩子們如何頑劣,母親如何嘮叨,苦,苦得不得了,苦煞脫。
他很有耐心聆聽。他的耐力感動我,我把細節說得更詳細,活了二十六歲,還未有人對我發生過這麼大的興趣,我的配偶是個粗心的人,我與他水火不容,他的力氣全部花在事業上,家庭只是他的陪襯品,他不解風情,他自以為是,他完全看不到我的需要。
我知道這種困難存在已有數百年歷史,但不知恁地,女人一直嚮往有個體貼的配偶。
「也從來沒同我來過公園。」我說。
方中信微笑。
在我們面前是一排矮樹,開著大朵白色豐潤的花,香氣撲鼻,我有點暈眩,拋卻了良久的詩情畫意一剎那全部回來,鐵石心腸也為之軟化。
妖異,這個年代真妖異,空氣中似有魔意,摧毀人的意志力。
我覺得疲倦。
方中信買零食給我吃,帶我走到動物園附近。
間隔倒也寬暢,但對籠中獸來說,又是另外一件事。
老方說:「看不順眼的事很多吧。」
「應還它們自由。」
方中信搖搖頭,一副莫奈何。
我看到一隻斑紋巨獸,頭有竹籮大,眼睛發綠,緩緩在籠中來回走動,一身黃黑條紋緩緩蠕動。
「我知道了,」我叫出來,「這是老虎!」
它張開嘴,聳動頭部,一般熱氣噴出來,嚇得我連退三步。
老方大笑。
我悻悻地。
「沒見過亞洲虎?」
「絕種了。」
老方臉上露出意外、惋惜、悲哀的樣子來。
「孩子們一直不相信這種動物的真實存在,圖片不及實物的百分之一那麼美麗。」
「我替你拍張照片,讓你帶回去。」
我還會回去嗎,立刻氣餒,臉上滿布陰霾。
「倦了,來,陪你回家休息。」
我的體力大不如前,這樣下去,就快要與他們同化。
老方把我當小孩子一樣地照顧,他要回工廠一行,臨走時千叮萬囑。我躺在床上假寐,漸漸心靜人夢。
愛綠,愛綠,又聽見有人叫我。
我的名字不叫愛綠。
愛綠玲,愛綠玲。
我睜大眼睛。這是誰,誰在叫誰?
室內一片寂靜,除卻我,沒有人,我突然跳起來,我,是叫我:a60、a600333,被我聽作愛綠玲,來到他們的世界才數日,已循他們的習慣,險些兒忘記自己的號碼。
但誰在叫我?
這裡沒有人知道我的號碼,這裡的人還不流行用號碼,我捧起頭。
聲音象自我腦中發出,怎麼會這樣,我弄不懂。
再欲仔細聽,聲音已經消失。我苦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想得太多,心神已亂。
他們的食物我吃不慣,只有拼命喝水。屋內所有設施,只有淋浴一項頗為有趣,不妨多做。
居然盼望老方回來。
他沒有令我久等,匆匆趕回,我高興的迎出。
他說我顯著的瘦了。又帶回許多食物讓我挑選品嘗。
有一種叫金寶的罐裝糊狀食物,很配胃口,吃下頗多,老方看著我,很是歡欣。
可以相信他對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