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保姆說:〃九點鐘睡覺的,睡前玩了一會遊戲。〃那就是說:〃九點開始洗漱,十點上床,十一點多入睡。〃
然後她發現兩條簡訊。是她洗澡時阿專發來的。史奇瀾在媽閣出現了!第二條簡訊是阿專請示曉鷗,要不要跟老史接觸。
剛才的〃產蛋圖〃竟是從媽閣發過來的!影片也是一路北上,穿越三千公里送達曉鷗的!
曉鷗看了一眼手錶:夜裡十一點五十五分。她按下阿專的電話號碼。老史那多情風流的手把一塊烏黑的紫檀木料都摸活了,摸出體溫了,險些摸得她梅曉鷗醉過去,一筆勾銷掉那一千三百萬!
阿專在獻給艾麗絲急急忙忙的第四個樂句之後接起手機。
〃你在哪裡看見他的?〃
〃就在這裡。〃阿專知道女老闆所指的〃他〃是誰。〃我現在正看著他。他一進,就讓我一個小兄弟看見了。小兄弟第一次是從電視新聞上看到他的,就是他跳樓那次。〃
〃他看見你沒有?〃
〃沒有。我藏起來監視他的。〃
〃他在賭嗎?〃
〃他在看人家賭。〃
曉鷗奇怪剛才那一會自己怎麼可能愛老史這麼個混賬。對這麼個浪蕩破落戶,她明明只感覺一腔噁心。不僅噁心老史,也噁心愛老史的那個梅曉鷗。怒氣上頭,衝得她眼睛發黑、耳鳴一片。這一刻她怒得能殺人。她不僅能殺了死不改悔的老史,也會殺了死不改悔地憐愛老史的梅曉鷗。
〃你現在走到他跟前,跟他打個招呼。〃曉鷗遠端導演阿專。
阿專照辦了,一手仍擎著手機,帶著手機裡的曉鷗穿過黑壓壓的賭客,賭客的鬨鬧聲浪衝出曉鷗手機的聽筒。這種小賭場的氣味尤其葷厚,從手機穿過來,直達曉鷗的嗅覺。曉鷗總是驚異眾人在聚賭時散發的氣息為什麼那麼濃。不僅僅是賭客們消化不良和不洗不漱的氣味,而是某種荷爾蒙的氣味。豬、牛、羊在看見屠刀時身體內會飛速分泌一種荷爾蒙,這種生命在極度絕望和恐怖時分泌的荷爾蒙等於毒素,假如有嗅覺探測器,一定能探測出這種毒素的不佳氣味。牲畜和人在死到臨頭的一瞬會突然發出難聞的氣味,或許這就是為什麼賭徒們聚在一塊發臭一樣。他們每人都在臨危一搏。
阿專把手機上的麥克開啟,於是曉鷗隔著三千公里旁聽以下對話……
〃史總!〃
〃喲,阿專啊!你老闆呢?〃
〃……她沒來。〃
〃陪別的客人,還是在家呢?〃
阿專沒聲音,或許他回應了一聲支吾,但隔著三千公里和賭客們的吵鬧曉鷗沒聽見。
〃我在香港辦一個展銷會,順便過來看看曉鷗和你。〃
你是不是辦展銷會很快可以核查出來。曉鷗的手腳頓時涼透了,捉姦捉雙捉弄到自己的男人也不會比這更讓她心涼。她覺得自己體驗到某種思維休克。她不知道這陣休克持續了多久,意識回來時,她聽見阿專在呼叫她。是阿專把她叫醒的,真的在叫一個休克的人似的那樣惶恐。她緩過一口氣,發出甦醒的第一聲呻吟。阿專的急救卻還不鬆懈,口吃地問她怎麼了,沒事吧?……
〃他人呢?〃孱弱的曉鷗問道。跟這混賬真成難分難解的一對兒了,醒了不顧自己死活的,先擔心他。
阿專跟她是默契的,馬上安慰她,要她別急,彆氣。混賬還坐在那裡看人玩,自己沒動靜。阿專已經離開了史奇瀾,在史的側後方找了個更佳的觀察位置。
十分鐘過去了,曉鷗坐在床沿上一動不動。這一夜的睡眠被老史糟踐了。她在三千公里之外監視這個混賬。手機響起來,段凱文的號碼。十二點多鐘他想和她漫談。可是她已經睡了。睡這麼早?淡季嘛,抓緊時間補覺。抱歉吵醒了她。給段總吵醒是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