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領的官職,叫做京都郊社齋郎,正九品,掌管郊祀、明堂、祠祀、祈禱及茅土、衣冠等事,隸屬太常寺。大抵比芝麻綠豆要大那麼一點兒。
然而令他異常憤怒的是,整個臨安京郊社署,如今滿打滿算只有他一個人。本來按照太常寺定員,他這衙門應該還有從九品主薄一個,吏胥三名,然而當知道要在他手下為官為吏時,遇到的所有人都以各種理由推辭搪塞,甚至一位無恥之徒居然說自己患了花柳病要修養半年。
他一個人,掌管如此多而麻煩的事務,尤其是在年初的情況下,他簡直要忙瘋了,即便如此也是無法完成,時不時的就要被叫進太常寺挨一通大罵。
在這種情況之下,皇帝密令他暗查官銀一案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這一定是他們的陰謀!”
張錚煩悶地摔下案頭的文牘,覺得自己需要呼吸些清新的空氣,於是抬腳出了衙門,走到巷子裡。
“張齋郎,過來喝杯茶。”
坐在對門門檻上,面前擺著個小火爐,一本正經地煮茶並衝他打招呼的是五鬼裡的岑祿,呃,白祿。這廝如今忝為白府的門房,天天把自己當作人一般地喝茶唱曲兒,優哉遊哉的很。
“一品龍井?”
張錚湊過去喝了一杯,怔了怔,隨即抑鬱起來。他如今白水度日,但一隻根本品不出茶味的臭鬼頭,喝的居然是豪門貴人府上才能喝到的上品。他滿腹疑惑地問道:“你哪來的錢買的?”
“呵呵,張公子你心知肚明就行了,別抓我去見官啊。”白祿笑嘻嘻地回答道。
“你的存貨我要八成。”張錚頓時明白這廝的好茶肯定是偷來的,一邊嘆氣一邊跟岑祿打著商量。
“五成。”白祿伸出一隻手,比劃了一下,“還有,你別告訴白娘娘。”
“那你們每天出來一個人到署裡給我打下手。”張錚早就熟悉了他們這一套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套路,“成交不成交?”
“呃……”
“白娘子,你們府上的福祿壽喜財偷……”張錚作勢欲喊。
“成交成交。”白祿擠出了一頭大汗,忙不迭地答應道,“我怕你了。”
張錚繼續喝茶,又把白祿遞來的茶盒滿意地塞進懷裡,這才好奇地問道:“你們偷東西,難道一次也不會被發現嗎,人家總有盤點的時候吧?”
“盜亦有道啊張公子。”白祿湊到近前,神神秘秘地道,“我們兄弟偷的吧,都是那些匆匆離京的貴人家,反正他們當官時候搜刮的東西太多,一時半會兒盤點不清,丫鬟僕人們也會順手偷點兒,再說我們偷的也不多,沒人會察覺的。”
“佩服。”張錚忽然發現自己除了這一句外無話可說。
“呃……”白祿忽然怔了怔,而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轉身從門房裡扒拉出一包裹東西來,“張公子,你既然這樣說了,其實你們家走的時候我們兄弟也去光顧了下……這鐲子首飾和細軟是從你們家順來的,現在還給你吧。”
“……”
張錚望著那堆東西,覺得自己的腦門開始猛跳,胸中升起一股壓抑不住的想要把眼前這廝痛打一頓的衝動來。
可這時白祿恰好嘆了口氣:“不知青姑娘還會不會回來了,白娘娘天天修行,這院子裡總顯得空落落的。”
聽得青姑娘三個字,張錚便開始發怔。
自那一日白素貞挑明他的前世,岑青憤然離去,他已有月餘再沒有見過她了,聽說是在鎮江府金山寺裡修行,但是用岑青的話來說則是坐監牢。
“從現在起,割席!友盡!”
她的一顰一笑恍如還在眼前,平日裡繁忙的公務讓他無暇去想太多的事情,到夜深人靜輾轉不眠,耳畔卻總是屢屢響起這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