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得有人在耳畔講話,四周望去,卻又不見人影。
他心中驚異,只當是自己聽錯了,卻又聽得那人輕笑一聲,又吟道:“有日月朝暮懸,有鬼神掌著生死權。天地也只合把清濁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盜蹠、顏淵,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天地也只做的個怕硬欺軟。”
這番話詩不是詩,詞不是詞,可偏偏說進了陳倫的心中,他猛地站起身來,四處望去:“是誰?”
“神佛不應,我來應。”隨著輕輕的笑聲,一位青衣少年踏進門檻,對陳倫拱手道,“見過知府大人。”
“你是何人?怎麼進來的?”陳倫又驚又懼,四下望去,卻又不見家僕身影,連忙起身攔在床前喝問道,“你意欲何為?”
那青衣少年直起身體,笑了笑又道:“若我化身成為菩薩、神人的模樣、抑或孔聖人、亞聖的模樣,你是否就不會怕了?”
陳倫愣了愣,見少年只站在門口並不入內,相貌俊美,眉眼和氣,心中驚懼之意漸去,但依然滿腹疑惑。尤其是聯想他先前吟唱的曲子,又似乎是個腹有錦繡的狂士,因此施禮重新問道:“本官陳倫,閣下突兀前來,有何見教?”
“為你心中所想。”
“你是大夫?”
“我不是。”少年搖搖頭道,“不過我知道誰能救你的娘子。”
“蘇州方圓的名醫都束手無策。”
“那人不是名醫,甚至不過是初來蘇州。”
“你讓我如何信你?”
“你信神佛,神佛不到你面前來。你不信我,我卻親身前來,你自己斟酌。”少年溫和地笑道,又施了個禮,“吳門橋內吳家巷口,保安堂藥鋪,有能救你妻子的人。告辭。”
說完,他後退兩步,忽然間消失了。
陳倫又是一驚,追到門前,卻見庭院靜寂空曠,不見少年身影,正要喊人,腳下猛地被門檻一絆,忽然間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仍然依靠在床邊,方才不過是一場夢而已。
“有日月朝暮懸,有鬼神掌著生死權,天地也!只合把清濁分辨……”
“我若化為菩薩、神人的模樣……你是否就不會怕了?”
他喃喃地把夢中聽到的話念了一遍,忽然眼前一亮,站起身來,衝門外喊道:“來人!”
有僕人聞聲趕來,問道:“大人,何事?”
陳倫問道:“你可聽說過蘇州城內的保安堂藥鋪?”
那僕人搖了搖頭,回道:“大人,蘇州城內的醫館藥鋪我們都跑遍了,並沒有聽過保安堂。”
“吳門橋內,吳家巷口,你去看一下。”陳倫想了想,又道,“不是去看,而是去請那裡的大夫前來給夫人診治嗎,對,要請,喚上轎伕,用我的轎子把人請來。”
“大人,那大夫叫什麼名字?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我怎麼知道?”陳倫著急道,“不管他是什麼人,只要是保安堂的大夫,一律給我請過來,有幾個就請幾個!”
“是!”僕人垂首答應,心道大人真是病急亂投醫了,連這個藥鋪有沒有都不知道,居然讓我們去請人。
第三十八章 再入地府
岑青以託夢之術提醒了陳倫,之後並未耽擱,依照白素貞所傳法訣默唸一聲,開啟陰陽兩界之門,輕輕一躍,已是踏入混沌莫辨之境。
數年之前,他因玄陽子狀告,曾被黑白無常拘入地府,當時白無常從判官處借來引路燈,才能讓他以血肉之軀進入幽冥之地。
此刻他同樣以血肉之軀踏入,眼前所見,與那時又有不同。
視野之中,不再是不毛之地,也無削骨剔肉的陰風。而是嶙峋山崖間一條陰暗崎嶇的羊腸小道,前方濃霧瀰漫,看不清道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