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這會兒已經陷入了一個死局,可艾夫人畢竟是還在自家商行,陳瀾卻正在眼前,一旁就是揚州城的父母官,只一瞬間,他那種求生的本能就佔據了上風。
“夫人,艾夫人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訴你,老朽以江家名義做的不少事情,都是她在背後的主使,她也是整個江南官場背後最大的黑手之一。還有,夫人就是不為江氏著想,也要為太夫人想想,一筆寫不出兩個江字去,她終究是不能改名換姓,這本家倒了,對她有什麼好處退一萬步說,就是她照舊好好的,可她那嫡親弟弟……”
“你不要說了”
陳瀾見江老族長不管不顧,當著樊成的面就開始痛說利害,終於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頭。見樊成滿臉的不自在,眼睛也有些左顧右盼,她哪裡不知道這會兒這位極善於鑽營的揚州知府又在打算趨利避害,便衝著小丁和小武使了個眼色,見其中一個伸手利落地在江老族長頸後一擊,隨即兩人一塊把人架了出去,她這才淡淡地看著樊成。
“剛剛的話樊知府想來都聽見了,不知道可是有要教我的地方?”
“這個嘛……”
樊成只是猶豫了片刻,隨即就下定了決心,當下拱了拱手,笑容可掬地說:“下官從縣令到知府,一直都是在淮南一帶,對於兩江的情形自然也是略知一二。艾夫人金陵書院的山長夫人,江南眾多士子,朝中眾多官員都要叫一聲師母,於兩江地面上聲勢之大,想來也不是那江老頭杜撰。”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似乎在斟酌著接下來該怎麼說,好半晌才再次接上了話茬:“江南富庶,百姓但有閒錢,就會在不少小商行中入一股,年底拿一份紅利,至於那些更大的商行,則是更加唯利是圖。而金陵書院也早已不是百多年前純粹的學府。下官聽說,弟子從書院出師後,年滿三十但有所成,都會拿出一部分資財,至於身登高官顯宦的則更是如此。久而久之,這筆錢在那些善於經營的人管理下,早已是一個相當龐大的數目。再加上江南民間早已和書院脫不開關係,說它是江南最大的怪物也不為過。他們早已紮根江南,枝繁葉茂。正因為如此,朝廷插手江南,更打算提高商稅規範海貿,自然是沒人願意。”
即使是樊成的這樣一番話,也讓陳瀾所獲甚多,因而她自然若有所思,但面上卻是眉頭一挑,彷彿還有不滿:“只是如此?”
“大約只是如此。”樊成有些為難地攤了攤手,這才嘆道,“下官並不是金陵書院出身,而且又來自川中,所以在江南多年,也素來入不了那些主流圈子。下官對於這人人逐利的風氣也實在是看不過去,只不過一直為上下挾制。若是夫人要有什麼動作,只管告訴下官,下官責無旁貸”
“樊知府果然是水晶剔透的人。”早從當初樊成緊趕著向鎮東侯世子蕭朗贈送小廝安排戲子,陳瀾就看穿了樊成是個地地道道的老官油子,因而自然不會光聽這空口白話,似笑非笑讚了這一句,她就欣然點點頭道,“看來我上奏說,樊知府其心可嘉,果然是沒有錯。有你這樣的人坐鎮揚州府,也是朝廷之福。”
此話一出,樊成那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兩面逢源是要看人而言的,要是他想在皇帝面前玩這一套,那無疑是找死。可是,一想到名字上達天聽的好處,他就立時放下了剛剛那一絲突然湧出的惱怒,繼而又露出了滿臉笑容。
“多謝夫人好意,下官今後若有寸進,定然不忘今日之事。”
接下來便是些沒營養的對答,好一會兒,樊成告辭,陳瀾方才把人送到了屋子門口。等到重新回來坐下時,她不禁長長舒了一口氣,腦子裡飛快思量著目前這一系列情形。可以說,在江老族長和樊成這隻言片語中,江南的概況已經差不多能拼湊出來了,除了書房那案桌上那一摞彷彿是主動送到她面前的書……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