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多麼奇怪的人哪,誰會把別人的妻子比喻成一個暖暖的熱水澡,還口口聲聲說他巴不得奔進這熱水澡裡?再說這位妻子還下落不明?”我想道。
德西背後是一張光亮的長桌,上面放著幾張鑲有銀框的照片,正中一張大照片是高中時代的德西和艾米,兩人身穿白色網球服,看上去時尚得離譜,透著一身金錢堆出來的奢華之氣,活像希區柯克電影裡的一幀畫面。我想象著少年時代的德西偷偷溜進艾米的宿舍,一件接一件地把衣服脫掉扔在地板上,然後鑽進冰涼的被窩,吞下一顆顆膠囊,等著被人們發現。那是一種懲罰,一種憤怒,但跟發生在我家的風波不是一回事,因此我看得出警方為什麼對德西提不起太大的興趣。
德西追隨著我的目光,“哦,好吧,你可怪不得我,我的意思是,要是換了你本人,你會扔掉一張如此完美的合影嗎?”他笑著說。
“就算照片中的女孩跟我二十年沒有來往?”我忍不住說出了口,頓時意識到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咄咄逼人——這可算不上明智之舉。
“我跟艾米很熟,”德西厲聲說道,隨後深吸了一口氣,“以前我就認識她,以前我跟她很熟。沒有什麼線索嗎?我不得不問……她的父親,他……他來了嗎?”
“他當然來了。”
“我猜……你敢肯定案發時他在紐約?”
“他確實在紐約,你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德西聳了聳肩,彷彿在說“只是好奇罷了,沒有什麼理由”。我們一聲不吭地坐了一會兒,一直互相對視著,兩個人都沒有眨眼睛。
“其實我到這兒來,是看你能告訴我什麼線索,德西。”
我又試著想象德西劫走艾米的一幕。他在附近某處有個湖邊別居吧?像他這樣的人又有哪個沒有湖邊別居呢。難道這位優雅老練的人會把艾米困在某個地下囚室裡?艾米會在囚室的地毯上踱來踱去,睡在一張積灰的沙發上,身穿20世紀60年代一度流行的亮色,要麼是檸檬黃,要麼是珊瑚紅。我真希望波尼和吉爾平就在眼前,親耳聽聽德西剛才那種不容別人染指的口吻,他剛才不是說嗎:“我跟艾米很熟。”
“我?”德西放聲笑了起來,應該說,他朗聲笑了起來——“朗聲”這個詞完美地形容了他的聲音,“我什麼線索也沒有,就像你說的……我跟她沒有多少來往。”
“但你剛剛才說你們很熟。”
“當然比不上你跟她熟。”
“你在高中時代偷偷騷擾過她。”
“我偷偷騷擾過她?尼克,那時候她是我的女朋友。”
“後來你們分了手,你卻死活不肯離開她。”我說。
“噢,也許我確實有些懷念她,不過也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你在她的宿舍裡試圖自殺,這也叫不出格?”
他猛地扭過了頭,眯起眼睛,張開嘴想要說話,卻又低頭望著自己的手。“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尼克。”最後他說了一句。
“我說你在高中時代糾纏我的妻子。”
“不是吧,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他笑了起來,“天哪,我還以為你是來籌款設一筆獎金呢,順便說一聲,我很樂意掏錢設一筆獎金。我已經說過了,我一直都希望艾米能過得好。我愛她嗎?不,我跟她已經沒有太多來往,我們難得通一回信。不過你來了這兒,還一頓胡說八道,這一點很有意思……因為我必須告訴你,尼克,不管是從電視上看來,還是從此時此刻看來,你都不像是個又悲痛又擔心的丈夫,倒像是個自鳴得意的傢伙。順便說一聲,警方已經找我談過了,我想應該是拜你所賜,要不然就得歸功到她父母的頭上,真奇怪,你居然不知道這件事……我還認為警方不會對清白無辜的丈夫留一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