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牽起嘴角,露出極淺的笑容,望向對面含笑的江遠朝:“江大人說笑了,在下告辭。”
邵明淵一夾馬腹,早已不耐煩的白馬如離弦的箭,飛馳而去。
耳畔的風呼呼作響,打在他的白袍上透骨冰涼,馬上的人卻渾然不覺,縱馬越奔越快。
他與喬氏,第一次見面便是兵臨城下,無路可選。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卻有夫妻之義。可他卻沒保護好她,甚至要親手取她性命。
邵明淵閉了閉眼,只覺呼吸艱難。
駿馬踩在路面一處低窪處,顛簸一下,觸動了他肋下新傷,疼痛蔓延開來,連多年征戰留下的無數舊傷都跟著痛起來。
邵明淵握著韁繩的手指關節隱隱發白,剋制著沒有一絲一毫顫抖。
他睜開眼,仰頭望了望天上如峰巒般接連起伏的雲,心道,要變天了。
每當變天,他的舊傷就會痛起來,精準無誤。
有時邵明淵難免自嘲地想,能預料天氣變化,這也算受傷後的一個好處了,至少對敵時容易佔據天時。
很快春雷驚醒,瓢潑的雨如瀑布傾灑下來,官道上來往的行人車馬紛紛尋地方躲避,只有一名白袍青年騎著白馬融入了雨幕中。
一輛精緻寬大的馬車停在路旁,由侍衛團團圍護。一隻纖纖玉手掀起車窗簾,如花面龐湊到視窗觀望雨勢,正好白馬掠過,踩起的積水飛濺到她面上。
少女驚呼一聲,含怒望去,只看到一道白影一閃而逝。
“公主,您沒事吧?”車廂中的宮婢駭了一跳,忙拿起軟帕替少女擦拭。
少女生了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下頦弧度精緻,雙頰帶著淡淡的粉紅,端的是一位絕色美人。她此刻臉上沾著汙水,別說是男子,就連替她擦拭的宮婢見了都忍不住要罵剛剛騎馬飛馳而過的人是個混賬。
此女正是明康帝的第九女,以美貌著稱的真真公主。
“龍影,剛剛過去的是什麼人?”真真公主長這麼大還沒遇到過這麼噁心的事兒,氣怒不已。
那麼髒的泥水居然濺到她臉上,那人真是該死!
龍影是真真公主親衛,身手極好,剛剛那道白影在雨幕中一掠而過,依然把面容看了個大概。
站在馬車旁的年輕男子走過來,低聲道:“回稟公主,屬下瞧著,似乎是剛剛凱旋迴京的冠軍侯。”
“冠軍侯?”真真公主蹙眉,對這位如雷貫耳的將軍卻沒什麼印象。
她坐正身子,不悅道:“回來本宮倒是要瞧一瞧,這位冠軍侯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對本宮竟敢如此無禮!”
一旁的宮婢附和道:“就是,那人太過分了!”
公主這麼美的人居然被他濺了一臉泥,是可忍孰不可忍!
“走吧。”真真公主冷聲道。
“殿下,是不是等雨勢小一些”
真真公主抬了抬下巴:“不等了,本宮這個樣子,如何等得下去!”
精緻的馬車在雨幕中緩緩而動,艱難前行。
江遠朝躲在路旁茶棚裡避雨。
茶棚簡陋,有些地方漏雨,雨水就串成一串串珠簾,叮咚而落。
江遠朝要了一壺熱茶不緊不慢喝著,凝望著越發大的雨幕出神。
已經被發現了蹤跡,他自然不必悄悄緊跟了。
說起來,他並沒有完全騙那位邵將軍,這次出城確實只是私事。
他就是想親眼看一看,她回來時是什麼樣子。
嗯,這場雨來得及好,凍死那個傢伙好了。
江遠朝無聲笑起來,目光落到漸漸駛近的一輛華蓋馬車上,眼神閃了閃。
這又是什麼人物?馬車後跟著的侍衛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