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做夢了,夢中我變成了孫悟空,肩扛金箍棒,踩在雲彩裡悠哉遊哉地閒逛。突然,我發現前方有一塊錦繡之地,那地方山花爛漫,彩蝶飛舞,漫天飄著花花綠綠的鈔票,成群的仙女在河邊嬉戲打鬧。我爹的腿上坐著我弟弟,我爹對我弟弟說,這可真是個好地方,跟你哥哥商量商量,以後咱們家就住在這裡了。我弟弟高興得直流口水,好啊,好啊。我按下雲頭,找到土地神,告訴他我的想法,土地神滿口答應,飛奔至王母娘娘那裡彙報情況。王母娘娘一聽,感動極了,她說,楊遠你是個孝子,馬上辦!於是,我們一家三口一頭扎進這塊錦繡之地,從此再也不用為生活操勞了,好像最後我們都成了神仙……
從煙臺回來的路上,小杰把車開得飛快。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刮來的砂雪,呼呼地往風檔玻璃上砸,車帶起來的風又將它們嘩地吹散,它們毫不氣餒,迎著下一輛車又撲了上去,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幫紅了眼的劫匪,蠻橫而又執著,充滿霸氣。因為過於細碎,它們沒有落腳的地方,風可以隨意地將它們從任何角落吹起來,吹到天上,吹到溝渠裡,甚至吹到任意一個看不見的黑洞裡去,於是它們掙扎,隨著風漫天飛舞,撲向一切它們感覺比較塌實的地方,前仆後繼,無所畏懼,直到太陽出來,將它們融化。
二十九日夜裡下了好大的一場雪,年三十那天我和弟弟出門貼對聯的時候,門幾乎都推不開了,厚厚的積雪堵在門口,像是垛了一層面口袋。貼完了對聯,我和弟弟一起動手在院子裡堆了一個巨大的雪人。我爹出來一看,樂得圍著雪人轉了好幾圈,嘴巴咂得像喚豬,好好,好,我兩個兒子手藝不賴,有雕塑家的功底。說完回屋用一件舊衣服給它做了一頂帽子,是灶王爺戴的那種,然後又撕了幾縷布條給它粘上鬍子,命令我弟弟研墨,我爹親自提筆寫了一張條幅掛在它的胸前……“上天言好事,下界報平安”。我爹說,瑞雪兆豐年,用雪做成的灶王爺最吉利了,它會保佑咱們每年都過著吃飯不愁的日子。我心想,你說的那是迷信話,想要過上好日子是需要打拼的,咱們家的灶王爺還是我來當吧。除夕夜,我和我弟弟放了一支很有面子的鞭炮,把周圍的鞭炮聲全壓住了,我告訴弟弟,這就證明咱家在今年會有好運氣的,周圍的任何人都比不上咱們家。我倆在院子裡放鞭、燒紙的時候,我爹就站在屋裡,隔著玻璃往外看,眼裡閃著淚花。
吃了年夜飯,我們三個人圍在一起閒聊了一陣,我弟弟就和我爹一起睡了。我睡不著,披了件衣服走出門來。下過雪的夜空分外寧靜,四處瀰漫的硝煙讓空氣顯得很粘稠,流動得非常吃力。遠處依稀還有爆竹聲傳來,讓人覺得彷彿是置身在一部灰黑的老電影裡面。這個時候我突然就想起了我媽,我不知道她在天國那端生活得怎麼樣,她會想起我來嗎?在她的記憶裡,我一定還是那個淌著鼻涕的頑童,那個整日奔跑在塵土飛揚的衚衕裡的小孩兒,她也許不會想到,她現在的兒子已經長大成人了,已經能夠為這個家擔起一份責任來了。
回到屋裡,我看見我爹躺在我弟弟的床上,兩條枯樹根似的胳膊把我弟弟摟得很緊。
我弟弟在笑,嘴咧得很大,像一隻巨大的蛤蜊一樣,整個腦袋只是一張嘴。
我站在床下看著這爺兒倆,一動不動,直到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
初六,胡四請客,在電話裡,我試探他:“四哥,還是咱們幾個老夥計聚會?”
因為懷著想見芳子一面的鬼胎,剛落話音,自己先紅了一下臉,耳朵也嗡地響了一下。
胡四似乎猜出來我心裡想的是什麼,直截了當地說:“還有芳子,來吧。”
好,今天我就找個機會跟芳子表明心跡,成了就託關係給她找個工作,總是這麼閒逛可不好,讓她下了班去我家裡住,這沒什麼,我的不少朋友都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