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天。這三十六天裡,我很快樂。真的,真的很快樂。”
“小姐……”
姜沉魚轉過身,注視著絢爛的大海,一字一字道:“懷瑾,你看,陽光真美。”
陽光真美。
然而,這一次,帶來的不是希望的曙光。而是要焚燒一切的湮滅。
一記霹靂劃破長空,濃黑的雲層頓時裂開了一抹猩紅,緊跟著,大雨潑天而降。
姜沉魚掀起窗簾,仰首遠眺,身後懷瑾道:“海上的天真怪,早上還豔陽高照的,這會兒就下暴雨了。”
遠遠的江邊烏壓壓站了一群人,統一的青衣紅傘,顯得格外矚目。姜沉魚看了他們一眼,轉身取過案几上的卷軸,懷瑾連忙上前幫她將卷軸展開,裡面乃是一幅璧國的地圖。
懷瑾打量著地圖道:“我們馬上就到回城了。回城的現任城主可是衛玉衡呢。”
“衛玉衡?”
懷瑾掩唇笑道,“小姐不記得啦?他是五年前名震帝都的武狀元啊。‘豈肯屈富貴,髮妻不相離’說的就是他。”
姜沉魚啊了一聲,頓時想了起來——
五年前,衛玉衡以十八歲風華正茂之姿,一舉奪得嘉平廿六年的武狀元。同文狀元一起朝拜天子時,百官齊驚豔:他身穿紫衣,銀甲高冠,鳳目龍姿,硬是將周遭的一干文弱書生全都比得黯然失色。
那一年御花園中玉蕊瓊花盡數開放,盛景如雪,卻不及他在花叢中的拂袖一笑。
左相家的獨女宣琉對他一見傾心。左相便懇求先帝招之為婿。孰料錦陽殿前,衛玉衡公然拒婚,原因只有四個字——有妻杜鵑。
宣琉對他痴迷,願以千金之貴二女同侍一夫,但第二日,當衛玉衡攜其髮妻杜鵑晉見朝聖時,所有人望著那個女子,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因為——
她是一個瞎子。
荇樞嘆曰:“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罷。罷。罷。”
這三個罷字,斷送了左相千金的一腔痴念,成就了貧賤夫妻情比金堅的一段佳話。但是也為衛玉衡此後的官場失意,埋下禍根。荃尹之爭中,左相尋了個藉口將他下放,從此,衛玉衡再也沒能返回帝都。
不得不承認,但凡風雲人物,想要名揚天下,都少不得地利二字。因此,離開帝都的衛玉衡縱然英才尚在、義膽尤存,卻再沒能做出什麼大作為來。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忘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姜沉魚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感慨,而在她的感慨中,船隻馳到江邊,緩緩靠岸。
岸上邊聲連角起,回城的迎賓之樂,竟與其他地方不同,充滿了肅穆蒼涼之意。
一人站在列隊陣前,見船隻著陸,便上前一步,抱拳行禮道:“回城衛玉衡恭迎諸位大使。”
雨幕陰霾,紅傘輕旋,傘下的男子頭一抬,眉一揚,便像是有一道光落到了他臉上,彈指剎那,雋永持恆。
大雨嘩啦啦的下著,四下裡,鴉雀無聲。
紫衣銀甲,天生絕代。
五年歲月,幾度春秋,官運低迷,前程黯淡,卻沒能損及他的風儀分毫。
他就那樣撐著一把紅傘,沐浴在大雨之中,表情淡然,宛若天外客。
片刻後,一聲輕笑悠然而起,廣袖白衣的姬嬰步出陣列,回了一禮:“有勞玉公。”
這四個字,仿若一把神奇之鎖,剎那間,靜謐解了,失態化了,眾人的神也回來了。姬嬰向衛玉衡引介了江晚衣和潘方之後,眾人便陸續開始下船,跟隨迎賓的隊伍前往驛所。
大雨滂沱,城中道路坑坑窪窪,極不好走,車輪不時陷入泥中,幾番周折,等到驛所時,眾人腳上全都沾滿了泥漿。
懷瑾忍不住低嘆道:“看來玉公這幾年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