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晝葉想了想,道:「沒有什麼特別的,應該和你們差不多,不過我們還有做實驗的環節……我先前做的東西是t和p型別的薄膜,不過來了這裡我完全換了一個研究方向。」
加勒特柔和又順從地說:「那可不好調整吧。」
沈晝葉小小地抿了一口啤酒:「很難。我在國內就很痛苦,博士生活太絕望了——我不知道你們學社科的人能不能體會到,畢竟你們的畢業要求和培養方法和我們是截然不同的,但是我猜不會差太多。硬要形容一下的話,就像——」
她努力思索了一下,小聲道:「……就像,在浩渺的大海里抓一隻田鼠。」
加勒特:「……可是田鼠……」
沈晝葉看著他,嚴肅地總結:「我沒說錯,因為海里沒有田鼠。就是這麼沒有目標。」
「說多了都要哭的。」沈晝葉又抿了一口啤酒,酒精下肚,這位成年人覺得稍微舒服了一些——接著誠懇地對把她約出來的人道:「所以我們今晚不要聊課題了,第一次出來玩就把我這種不掉眼淚的人聊哭,太誇張了。」
加勒特:「……好、好的。」
然後他十分紳士地給沈晝葉拿了張紙,沈晝葉接了過來。
沈晝葉又不無歉疚地說:「還有,其實和博士聊課題真的很無聊。那些課題不順利的人瞬間就抑鬱了,我可能稍微順利一點,所以有點東西可說,但我總不能拉著你講一晚上我是怎麼在各種溫度下atg的,各溫度的th-fil呈現出什麼性質的吧?」
加勒特笑了起來:「確實,這也太無趣了。」
沈晝葉微微一停頓,而後極其誠懇地說:「——是。哪怕是我自己寫的文章,但是我也覺得這世上沒有更沒意思的玩意兒了。」
加勒特被逗得笑了起來。
這男人真是生了一雙多情深邃的眉目,沈晝葉有點恍惚地想。
她酒量不太好,幾口小酒下去,立時捅破了她塵封已久的話簍子。
「這世上還真的有種叫天賦的東西的。」沈晝葉說:「還有天命,命運……隨便叫什麼。但是你最終不得不面對現實,承認自己確實不是那塊料。」
「……我這個學位讀的其實非常痛苦,」沈晝葉有點臉紅地道:「也挺曲折的,歷經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到了我現在這個階段,還被迫換了方向……」
然後沈晝葉看見自己的手機螢幕亮了起來。她對加勒特一示意,然後拿起了自己的手機,劃開了螢幕。
那幾條未讀訊息來自微信,沈晝葉一開始以為是媽媽,可是她一點開圖示,置頂的赫然是另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
沈晝葉一瞬就手心出了汗。
——發來訊息的人,是她在國內的小老闆,李磊。
……
他為什麼會聯絡自己?不是已經給了他想要的東西了麼,那篇一區的文章我連掛名的權利都沒有要求,就當打發叫花子了。
沈晝葉發慌地想——而且和他,也差不多撕破了臉。
她點開了那數條未讀。
李磊在十分鐘前發來訊息:
「沈晝葉,剛下來的檔案,暑假的時候學院更改了博士畢業的要求。」
在沙發上坐著的、喝了一點小酒的沈晝葉:「……」
李磊:「硬性要求兩篇1區sci,不能用2區替代,否則不予以透過答辯申請。換句話說,你畢不了業。」
沈晝葉那一瞬間僵住了。
她甚至都能想到,小老闆打下這一行字時的神態。
——幸災樂禍的、樂見其成的,嘴角刻薄地抿起,就像他嘲諷與他共用實驗臺的那個博士一樣的,尖酸的嘴臉。
他的最後一條資訊是:「你自己想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