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看到兩個黑乎乎的泛著血腥味的肉球時,就像看到了戰場上的連長。一個連的戰友就剩下了他們仨,失去戰友的他們三個,剎那間變成了三個頂天立地的巨人,擊退了敵人不知多少次進攻,他們剛剛鬆了一口氣,轉眼間連長卻被一顆流彈擊中了。他本能地背起了連長,不管是死是活,背起來就跑。但今天他卻不忍心去看這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了。
他經常到離礦不遠的一家飯店去吃飯,為的是讓自己能多少心安點。
拿著吧。聲音裡滿是贖罪的的味道了。雖然不多,以我個人的能力,也只能做到這點了。
不,這一年來我們家多虧了你的接濟,我不能再要你的錢了。
姑娘無限的感激盡在柔柔的語氣裡,自己的哥哥是死在他家的礦上,她是恨死了他們家的人,可是對他怎麼就有一種別樣的心情呢?
只要我有這個能力……你母親好點了嗎?
姑娘哭了,單間裡就她跟他,他們已非常熟悉了,甚至成了朋友,自從姑娘的哥哥死在他家的礦上,她母親便成了無藥可救的瘋婆子。丁思武心裡從此卻有了一種負罪感,好像只有拿出點錢來他才得以安心,儘管這事與他並沒有直接的關係,可是,一想到那兩個肉球,只要有機會的話,他會不自覺地來到飯店,開個單間,找到豆豆,一邊吃飯,一邊聊聊。
不要再喝了,你已經醉了。
不,我要喝,我沒醉,你,你是誰啊?啊,馬六亭?六兒,來,陪我喝一杯。嘿嘿。
我是豆豆。你真醉了。
你才醉了。騙誰啊,啊,你說,我對你咋樣?除了你,我從沒碰過第二個女人,同事們一塊出去辦事在星級賓館裡都有小姐陪著睡。我總是想法趕走她們,為此曾惹得同事說我是個不值得信賴的人,不能同甘還能共苦?更別說共事。你沒聽說過四大鐵嗎?扛過槍的、分過贓的、嫖過娼的、同過窗的。尤其是嫖過娼的,只要一起有了這事,好了,咱們就成了鐵哥們兒,是再也鐵不過的哥們兒了,想不鐵你都不行。所以,要想近,要想鐵,最好是一塊嫖。可我,我為你而守著一方淨土,算是一方淨土吧。啊,你知道那是什麼滋味嗎?先別說讓男人難以抗拒的美色了,就說為了同事,為了哥們兒,啊,為了哥們兒的鐵,我也應該嫖。你懂嗎?你懂我為你失去了多少嗎?可你!你才是鐵,真是鐵,是冷鐵一塊!這麼些年了,我怎麼就暖不過來你呢?啊,你還要我怎樣?咱都那樣了,都有了一次的親密接觸,你咋還揹著我勾搭那個死張牧?我厚著臉皮巴結你,去找你,你卻跟他親親熱熱的。就是那天,那天在你們的辦公室,說!你跟我說清!說!
哎呀,你叫我說什麼呀?
敢做就敢當,你還不承認!好,我今天就叫你試試,看他厲害還是我厲害……
村子裡已傳來了雞叫聲。公路上的喇叭聲,車輪的轟鳴聲也越來越吵。丁思武睜開了眼,頭又痛又脹。這是哪裡?再往身邊看,他嚇得差點跳了起來:你,你怎麼跑到我的床上來了?
她的臉紅紅的,她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不緊不慢地穿好了衣服。
不管你把我當成了誰,出了這個門,我還是豆豆,你還是你的丁主任。姑娘的話,輕輕的。從柔柔的語氣裡,丁思武聽出的卻是一根鐵棍子在戳他的心。
丁思武定神看了看,他明白了,自己是在豆豆服務的這家飯店的客房裡。豆豆的話讓他有點無地自容。他明白她的心意,他不用擔心這事會有人知道,她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的,從這一年多對她的瞭解,但他又覺得她竟是這麼不在意自己,這又好像多少傷了他男子漢的自尊。可真要她一門心思地在意自己,自己又能怎麼樣呢?唉,一個馬六亭已經讓我不知所措了,為什麼男人只要碰上女人的事就全亂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