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個數月,還有個數月!媽媽天天在算日子,天天往馬家跑,讓母親欣喜的是,連英終於親口說出了結為親家的事。而讓母親心急的是,村委要從西大街徵兵,而思武就在被徵之列。他明白媽媽的苦心,表面上是拉呱串門喝閒茶,實際上是在暗地裡聽口風,一旦通知來到村裡,好讓兒子逃走。逃走!
這天,馬衛國在村委的大喇叭裡又吆喝起來,仔細一聽,通知的並不是徵兵的事,而是村裡的礦井要實行個人承包。那陣子,只要聽到村委的大喇叭下通知,他們全家就身不由己的緊張,不管手上有什麼活,全都停下來,心裡的鼓在七上八下的亂敲。那樣的日子啊,可讓他們全家吃盡了苦頭。世上最痛苦的是什麼?不是死而是等,等,除了等沒有別的。在無聲無息中等,等,在難以忍受中煎熬著,誰也不知道他們還要熬多久,還有沒有力氣能熬過來。
現在終於可以明正言順的開礦了,丁家又要開礦當老闆了。原先發現這個“聚寶盆”的大妮子幾家,陰差陽錯地沒能承包,當然是心有不甘。不知道他們透過什麼招數,竟在和丁家煤礦遙遙相望的鄰村地裡也承包了一眼。這兩眼井,其實挖的是同一個煤層的煤。一時西大街出現了兩大系,街坊鄰居沾親帶故的都投奔了過來,有錢的當股東,沒錢的出勞力,一個井上竟是大股東套小股東,一層層,一級級的,堆成了個金字塔,那塔尖上的是礦長,丁家是丁老四,大妮子那邊是她的丈夫。
吸取上一次滿地裡亂開亂挖的教訓,上級嚴格規定必須要按正規化建設,井上井下,穩打穩拿,安全第一,產量第二。在這樣的條件下等礦井見了煤,債累債的已把股東們拖的快動彈不得了,好容易透了煤,卻又遇上了煤價大跌。這是全球性的暴跌,哪是個人的力量所左右的。就這樣連續三年跌跌漲漲,漲漲跌跌,這人人眼裡的“聚寶盆”,不但沒掏出錢來,反而接二連三的還要往裡投,差不多成了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就在村西的人又一次熱火朝天地奔向煤井的同時,村東的人也沒閒著,他們的眼睛瞄準了大山,大山上有石頭,原來它也能變錢,大塊的賣大錢,小塊的賣小錢,就連那小石子兒也能換錢。不多日,山腳下、茅草灘上就出現了一個個“石窩”。山路上小推車、拖拉機,來來往往川流不息,昔日農閒季節難得見個人影的山野,不知從哪天起變得人歡馬叫起來。
第二節
第二節
這天是星期天。農家的孩子在家裡並不比學校輕鬆,既便不是農忙時節,也有的是活兒等著你。張牧推著個小土車正朝山腳下走來,不過,他不是來運石頭的。母親在家裡為他準備著一週的乾糧——煎餅。小小的煎餅要經過多少道工序才能到人的嘴裡,也只有吃煎餅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辛苦。張牧真羨慕班上的一名同學,人家不吃煎餅,人家從學校的食堂打飯,人家從來不吃煎餅,人家吃的是白麵饃饃。人家的白麵饃饃一定香極了,人家的媽媽一定不會鑽進柴草房裡攤煎餅被煙燻著被火烤著。
他慢騰騰地推車走著,來來往往的拖拉機呼呼隆隆的駛過,就像將他拋進了沙塵暴的旋窩中,飛揚的灰塵透過棉衣包圍了每一寸肌膚,這讓他既厭惡又無奈。坑坑窪窪的土路,推著空車也顛得兩個膀子酸溜溜的。昨晚放學回到家才知道,父親前天摔傷了,是往地裡推糞時在路上翻了車。雖然沒怎麼傷著皮肉,但村裡的趙醫生說骨折了。由於路太難走,上坡時用力太大,車袢斷了,人嗆在車樑上碰傷了鎖骨。趙醫生雖說是“赤腳醫生”,然而三十多年的行醫經驗把她鍛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