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白玉開始有些激動:“怎麼會無關?如果不是她脅迫你,還會有誰如此大膽?白玉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總是千方百計袒護她呢?聽說她還曾把你推進太液池,你卻絲毫沒有怪罪……”
“不要再說了。”段雲嶂冷靜地制止她。“白玉,這裡面的事情,你不會明白的。所以,不要再問了。”這一次實在不是敷衍,段雲嶂深信,他就算把心挖給劉白玉看,劉白玉也不會明白。
劉白玉有些發怔,她還沒見過段雲嶂如此嚴肅的神情。她臉上帶著些哀容:“是,白玉不明白。可是白玉覺得,你在金鳳姐姐面前實在是太委曲求全了!這樣下去,總有一日白玉會被驅逐出宮的!”
段雲嶂默然。他在金鳳面前委曲求全?他反而覺得小黑胖在他面前比較委曲求全。再說,劉白玉是藉著金鳳才能夠入宮居住,就算金鳳改了主意,不願讓劉白玉再住下去,也是金鳳的事情,不能算是驅逐劉白玉出宮吧?
他有些痛苦地扶額,女人,真是讓人搞不懂。
最終,他十分謹慎地對劉白玉道:“白玉,你似乎對黑胖有些成見。這樣不好。”
劉白玉倒退了兩步:“那麼,雲嶂哥哥心裡也甘願,永不納白玉為妃麼?”
“這……”段雲嶂面有難色。他對劉白玉的確是喜歡的,她的美麗和才情都讓他頗為欣賞,可是兒女私情畢竟是小事,和家國大事相比,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何況他和劉白玉之間向來是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過逾矩之舉。
“白玉,世間男子千千萬,將來你看上哪一個,雲嶂哥哥親自為你賜婚,你看如何?”
劉白玉顫抖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一番情意換來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她原本期待段雲嶂能與她互訴衷腸。就算他短期內懾於威國公的勢力,無法迎娶她,起碼也會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讓她等他,終有一日他會以皇后之禮迎她入宮。
她倏然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段雲嶂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帝王,他的心裡只有他自己和他的江山,而她,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觀賞品。
她想,段雲嶂根本不可能愛上任何一個女子。
她心中美好的憧憬在他表面溫情實則冷漠的話語中支離破碎。
劉白玉傷痛地看著段雲嶂,直到她覺得她無法再看下去。她需要獨處,需要一個地方來撫平自己內心的痛楚。
於是她轉身,朝人流中跑去,淺黛色的斗篷在她身後飄揚,如一片風中哭泣的葉子。
不消段雲嶂下令,隨行的內侍之一就跟了上去,保護劉白玉的安全。段雲嶂見有人跟隨,心中略定。
他在心中嘆氣,莫非自己真是個不解風情的人?
也許他應該追上去攔住她,為她擦乾頰上淚痕,軟語溫存,再說幾句笑話哄得她露出笑容。可是他不會這麼做,也不能這麼做。話本里才子佳人的故事,原本就不屬於他。
前頭便是月老廟。
這裡是燈市街的盡頭,廟前有一片不小的空地,空地後長著一株古樹,並不高,樹幹卻很粗,要三個人合抱才能繞樹幹一圈。一對一對的青年男女在樹下你儂我儂,有些做著紅色的相思墜,寫了對方的名字往樹上拋,有些則圍在月老廟前等著入內燒香還願。樹下圍了一圈小攤子,都是些裝神弄鬼的老人家為姑娘們算姻緣的。
段雲嶂來到樹下,往周圍徐徐環視了一圈,只見每個人臉上都帶著一種極為陶醉的情意,那樣投入,那樣真實。他驀地長嘆了一口氣,寡人寡人,當真是孤家寡人啊。
這樣尋常人家的兒女情長,他從來不敢想,也沒有心思想。他每日每夜心中所想的,是如何讓災民吃上救濟糧,如何讓黃河今年不決堤,還有最重要的——如何才能扳倒威國公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