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對哈克特說實際上我真希望他沒有救我,而讓我就那樣死去算了。至少,死在野豬的獠牙下比較痛快,比較容易面對。現在我必須經歷漫長而緊張的等待,而幾乎可以肯定,等待的結果是我將失魂落魄地走向死亡廳,在那裡被吊在尖樁上,接受痛苦、骯髒而恥辱的最後結局。比較起來,在土坑裡勇敢而乾脆地迎接死亡要更光彩些。
第十七章
哈克特和我坐在我們的吊床上等待著。周圍小房間裡的人都出去了,通道里也幾乎空無一人。大多數吸血鬼都聚集在王子廳裡,或在外面等候判決——吸血鬼們特別喜歡有懸念的事情,其程度不亞於他們喜歡打鬥,他們都迫不及待地想聽到第一手新聞。
“你怎麼會跳出來救我的呢?”過了一會兒,我為了打破令人心煩意亂的沉默,向哈克特問道。“你很可能在救我的過程中丟了性命。”
“說老實話,”哈克特不好意思地回答,“我這麼做……不是為你……是為我自己。如果你死了……我也許……永遠也弄不清……我以前……是誰了。”
我笑了起來。“你最好別跟吸血鬼們這麼說。他們之所以對你從輕發落,就是因為他們尊敬勇敢和自我犧牲的精神。如果讓他們知道你這麼做是為了你自己,就說不準他們會採取什麼行動了!”
“你不……介意嗎?”哈克特問。
“沒事兒。”我笑著說。
“如果他們……決定處死你,你會……讓他們下手嗎?”
“我沒有能力阻止他們。”我回答。
“你就……一聲不吭地……去死?”
“我說不準。”我嘆著氣說,“如果他們在搏鬥結束後立刻把我帶走,我不會有半句怨言——那時我情緒亢奮,視死如歸。現在我已經平靜下來,就開始怕死了。我希望我能昂首挺胸地去死,但恐怕我會哭哭啼啼地求饒的。”
“你不會,”哈克特說,“你太……堅強了。”
“你真這麼看?”我乾巴巴地笑了幾聲。
“你同野豬搏鬥……勇敢地面對……火焰和水。你以前……沒有表現出……恐懼。現在……怎麼會呢?”
“那是兩碼事。”我說,“那時候我還有一線生機,可以去博取。而如果他們決定處死我,我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沒有別的選擇,只好走向死亡廳。”
“不要擔心,如果你……真的死了,也許你……可以回來……做一個小人。”
我望著哈克特變了形的身體,望著他疤痕累累被毀了容的面孔,他綠色的眼睛以及他為了活命而片刻也離不開的口罩。“噢,那倒是個極大的安慰。”我諷刺地說。
“只是為了……讓你高興一點。”
“哦,別這麼說!”
時間一分一秒都是那麼難熬。我希望吸血鬼們能趕快做出決定,即便那意味著死亡——怎麼也比干坐在這裡前途未卜要強啊。終於,彷彿過了整整一輩子,外面的通道里傳來了腳步聲。哈克特和我頓時緊張起來,翻身下了吊床,跳下去立正站在小房間的門邊。我們緊張地對視了一眼。哈克特勉強露出一絲笑容。我的笑容就更勉強了。
“我們要走了。”我低聲說。
“祝你好運。”他回答。
腳步聲放慢了,停了下來,然後又響了起來,但聲音很輕。一個吸血鬼從通道昏暗的光線裡閃了出來,悄悄溜進了小房間——是科達。
“情況怎麼樣?”我問。
“我過來看看你們的精神狀態怎麼樣。”他說,臉上不自然地微笑著。
“好著呢!”我沒好氣地說,“沒說的。不可能更好了。”
“我想也是。”他焦躁不安地東張西望。
“他們……決定了嗎?”哈克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