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的嬤嬤發現得及時,整半個蒜條金(1)的戒指從公主的喉嚨裡摳了出來,但不知道還有沒有嚥下去的。現在太醫是叫了,但公主還在尋死覓活的,周圍的宮女子哭著拉她也拉不住,請皇上過去看看,或者是想個法子吧!”
乾隆頓了頓,一聲不發繼續趕向景仁宮。冰兒住的偏殿里正亂成一片:冰兒撕心裂肺的痛哭,葦兒傷心勸解的泣聲,宮女太監拉的勸的聲音混成一片,還不時夾雜著瓷器破碎的響動。乾隆進門,所有的目光都一順向他看去,葦兒不顧體尊地撲過來跪下:“皇上,您勸勸公主吧!……好不容易救過來的命,她就是不珍重啊!”
令妃得了訊息,上氣不接下氣地趕了過來,見屋子裡這樣,頓在門邊不敢動彈。
乾隆瞥眼看著冰兒的妝臺,首飾珠寶四處散落著,一把簇簇新的剪刀擱在一邊,兩段黃澄澄的已被剪破的金戒指放在一邊,那原本可愛的光澤此刻看來竟這麼恐怖!冰兒披頭散髮呆坐在一邊,哭聲已經止住了,蠟黃的臉瘦得彷彿只剩一層皮裹著,眼睛凹陷,而顯得分外大,因為紅腫和呆滯,一點都不美;那幹得就快裂開的嘴唇神經質地哆嗦著,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乾隆覺得自己似乎已經不認識這個女兒了,美麗、神氣、活潑,甚至就是桀驁不馴的氣度都離她遠去了。“你到底在幹什麼?!”乾隆問。
冰兒沒有答話,紅腫的眼皮一翻,隱隱出現在她臉上的挑戰般的笑靨竟顯得猙獰可怖。乾隆不由大為厭惡,拿起妝臺上的兩段黃金又顫聲問道:“說話呀!這是在幹什麼?!”
“您不明白嗎?……”冰兒聲音又啞又低,突然極快地從乾隆手裡搶回黃金往嘴裡塞。乾隆縱然反應極快,還是比她晚了幾秒,拼命地向冰兒口中摳那黃金,等手伸出來時,黃金在手上,而手指已經被咬出幾個暗紫的牙印,乾隆怒極,想也沒想,揚手就是狠狠一個巴掌扇過去,冰兒一口午飯都沒吃,其實是極虛弱的人,整個頭被打得偏向一邊,人也不穩,旋磨似的栽倒在地。
“皇上!您別再打她了!她得勸!得勸!”令妃飛撲過去,又是擋乾隆的手又是扶冰兒的身子。
冰兒捱了這一下,神智似乎反而清楚了,猙獰的表情沒有了,一手捂頰,又傷心又委屈就像一個小孩子般倒在令妃的懷裡哭了起來。乾隆剛剛不過是一時暴怒,見冰兒楚楚可憐的樣子怎麼還下得去手!何況平日剛強的人一旦軟弱時是最讓人憐惜的,乾隆心如刀絞,從令妃懷裡輕輕把抽噎不止的冰兒打橫抱起,捧到床上,自己也坐到床沿,挪開她的手看她臉上的巴掌印,心疼地又是吹又是揉:“讓阿瑪看看……阿瑪不該打你!還痛不痛?痛不痛?……”冰兒渾身無力,軟軟地靠在乾隆寬闊的懷裡哭泣。“別再和阿瑪彆扭了好不好?阿瑪真的好累!”乾隆緊了緊胳膊,“別再彆扭了,別再用死嚇唬阿瑪了。阿瑪有多在乎你,你真的不知道嗎?”
冰兒哭了一會兒,突然掙扎著說了句什麼,乾隆沒有聽清,問道:“什麼?”令妃卻明白了,她猶豫了一下道:“皇上,冰兒說,她什麼都不要,只要慕容業有個安生的地方……”
乾隆的頭埋在冰兒濃密而顯得有些乾枯的烏髮中,半晌都沒有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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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秋過去得極快,轉眼已經是漫天飛雪的季節了。天地間一片白皚皚的,文人雅士覺得清爽美麗,貧民窮人覺得苦寒難捱,冰兒只穿著緊身小棉襖,身上裹著一條薄毯子,呆呆地望著雪天出神。
“主子,起來麼?怎麼只穿這麼點?”葦兒輕輕走了進來,見景驚道,“病剛好不久,別又漚壞了身子骨!”說著就要給冰兒拿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