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眼珠一轉,又道:“既是比試,便有輸贏,須壓個注才有意趣。”
“好。”我篤篤定是贏的,自然爽快應他,“你要賭多少銀兩?”
他瞧著我八月半溜圓的肚子,莫名其妙綻出一笑,道:“不賭金銀,就賭一問,小姐若輸了,只需回答我個問題便好。”
這話聽著叫人十分地不舒坦,從頭髮尖不舒坦到腳趾縫,非但盲目自信到武斷,還用施恩一般的口氣說出,真不曉得是哪家放出的公子哥兒,這般沒見過世面。
我抬眼瞧了瞧他,“如若我贏了可怎麼辦?”
萬萬歲?娃娃爹?
我抬眼瞧了瞧他,“如若我贏了可怎麼辦?”
那人垂眼瞥了瞥我,甚慷慨道:“你若贏了,我不與你計較便是。”
我一時頓覺喉頭有些噎住……如今這世道,真真個兒叫人痛心疾首,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還保不齊哪日冷不丁便遛躂出匹驢子來,譬如現下,我瞧了瞧這匹非我族類,順了兩口氣道:“可要我謝恩?”
那人彎身取過我身旁閒置的一根魚竿,撩了袍裾便坐下,一本正經道:“大恩不言謝。不必多說,現下便開始吧。”
什麼叫蹬鼻子上臉?這便是蹬鼻子上臉!給個梯子,他還真就往上爬了。如今的公子哥兒呀……幸得我沒再嫁,不然萬一遇著這麼個主,還不得被活活噎死。
由此,我倒生出種劫後餘生之慶幸,加之我如今肚子大了,肚量難免一併大了許多,遂不與他計較,甩竿便與他比試開來。
一旁垂釣的老爺爺皆興致勃勃聚了過來瞧我們比試。三月的瘦西湖正是婉柔恬靜時,一汪碧水平滑如鏡,倒映著兩岸抽枝嫩柳,倒有那麼兩分美不勝收的味道,我閒閒握著釣竿,眯眼時不時瞧瞧遠山近水,時不時瞧瞧浮標,眼光略過時,卻不意瞧見那人正陰惻惻瞅著我,滿目盡是不屑和判究,不曉得在想些什麼深奧的事。真是個怪人……
我鄙夷收回眼光,但見遠處纖細釣線下浮標輕輕動了一動,正是有魚靠近了,我立刻屏息凝神等著魚兒一咬鉤便收線,不妨卻見水面處倏地落下一枚小石子,登時起了幾圈漣漪,平靜被打破,魚兒最經不起嚇,這一動盪自然便跑了,我一時氣極,不免懷疑有人使詐,左右看了看,但見那人紋絲不動坐在岸邊,一臉正人君子的模樣,四下觀賽的老伯伯們惋惜地替我連連搖頭,我轉念一想,若是此人投的石子,岸邊這麼多雙眼睛替我瞧著,肯定當下便出了紕漏,想來是斜對岸的一群小童打鬧玩水漂打偏了。
正待靜下心來繼續等第二隻魚時,卻聽得那邊“嘩啦!”一聲出水響,正是那人順順當當提溜了一尾通身火紅的錦鯉收線甩到岸上。
但見他瞧了瞧在岸上驚惶撲騰的鯉魚,得意一笑站起身,居高臨下道:“你輸了。”
我眨巴眨巴眼。四下看官見勝負已定皆一個兩個散了去。
那人理直氣壯直白道:“敢問沈小姐這腹中胎兒是何人之子?”
他竟然認得我?我雖然名號在外,但揚州城內曉得我長得是圓是扁的人其實並不多,況且,我但凡外出還遮個紗巾掩面,譬如現下……
“怎的?”那人一抿唇角,“沈小姐不願回答?莫非不願認賭服輸?”
我乾乾一笑,“怎麼會。”應道:“既是我腹中胎兒,便自然是我的孩兒。這位公子玩笑了。”
那人眉毛一皺,顯而有些生氣了,“我問的是這胎兒生父。”
我亦生氣了,哪有人光天化日之下這般問人,“說好只一問,這已是第二問了,莫非公子想出爾反爾?”
我正和這橫眉倒豎的公子哥兒對峙著,卻不妨驀地瞧見幾條黑影,像是土行孫一般不知從哪裡嗖嗖嗖躥了出來,瞬間將那公子哥兒護得鐵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