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還留在我身邊,但已無法辨認上面的字,只剩下一些像是指甲刮出來的痕跡。
那夜風波到此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不久,每人喝了一通酒以後,大家便躺下睡覺。西爾弗想出一個報復的辦法——派喬治·墨利去站崗放哨,並揚言道:萬一有什麼反叛的行為,就結果了他。
我一直不能閤眼。老天在上,我確實有太多的事情要考慮考慮。我在想下午我自己在危及性命的緊要關頭殺死的那個人,我在尋思西爾弗目前玩弄的極其狡詐的手段:他一方面把那些叛逆者控制在手裡,另一方面又不遺餘力地抓住任何機會保住自己的狗命,為保平安,也不管是否行得通。他自己睡得挺香,呼嗜打得很響。可是,想到他處境這麼險惡,等著他的又是上絞架這麼可恥的下場,儘管他是個壞蛋,我還是替他感到難過。
三十 君子一言
從樹林邊緣傳來一個清晰爽朗的聲音,把我——應該說把我們大家都驚醒了,我看到連靠在門柱上打盹的崗哨也猛地彈起來。
“木屋裡的人聽著,大夫來了。”
真是醫生來了。雖然我很高興聽到他的聲音,但高興裡邊也摻雜有別的滋味。一想到自己不聽指揮,偷偷溜掉的事就感到慚愧;再看看現在處於什麼境地,落入敵手,身陷虎穴,我簡直沒臉見他。
他想必是天還沒亮就起身的,因為現在天還沒大亮。我跑到槍眼前往外一看,見他站在齊膝的晨霧中,就跟以前西爾弗來談判的那次一樣。
“是你呀,大夫!大清早可好哇!”西爾弗一下子醒過來,滿臉堆笑地招呼道。“來的早、來的好哇,俗話說,早起的鳥吃個飽。喬治,精神精神,乖乖,去扶利弗西大夫一把,讓他跨過柵欄。一切都好,你的病人都挺好挺快活。”
他站在山頭上說了一堆廢話,柺杖拄在腋下,一隻手撐在木屋牆上,聲音、舉止、表情還是原來老約翰的樣。
“我們還給你準備了一件意想不到的禮物,”他接著說,“我們這兒來了個小客人——他呀,嘿,嘿!一位新乘客或是新房客。先生,他身強體壯、精神飽滿,昨天夜裡還整整一宿跟我老約翰挨在一起,睡得香著哩!”
這時,利弗西大夫已跨過柵欄,離廚子很近,我聽出他的聲音都變了。
“難道是吉姆?”
“正是吉姆,一點沒錯。”西爾弗說。
醫生頓時停下來,但沒說什麼,有幾秒鐘過去了,他才又走了幾步。
“好吧,好吧,”他終於開了口,“先辦正事,後敘友情,這話好像是你說的,西爾弗。我先去看看你們的病人。”
他隨即走進木屋,向我冷冷地點了點頭,直奔向病人。他看來無所顧忌,儘管他知道,身處這群好背信棄義的魔鬼中間,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他跟病人閒聊,好像是給國內一戶安分守己的人家看病。他的舉動大概對那些人有一定影響,他們對他的態度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好像他還是船上的醫生,而他們還是忠心耿耿的水手。
“你的病情在好轉,我的朋友。”他對頭上纏著繃帶的那個人說:“你可真是白撿了一條命,你的頭簡直像鐵打的,怎麼樣?喬治,好點兒了嗎?臉色還差,正經人,你的肝功能紊亂得厲害,吃藥了嗎?喂,他吃沒吃藥?”
“吃了,吃了,先生,他真吃了。”摩根應聲道。
“你們看,自從我當上反叛分子的醫生,我看還是叫獄醫合適。”利弗西大夫以一種極其幽默而又令人愉快的口吻說,“我要保全你們每個人的性命且把它看成是無比榮耀的事情,以便把你們交給喬治國王(上帝保佑他)和絞架。”
那些匪徒面面相覷,這句擊中了要害的話使他們無言以對。
“狄克覺得不大舒服,大夫。”有一個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