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醫生問。“過這兒來,狄克,讓我看看舌頭。他要是舒服才怪呢,他的舌苔能嚇壞法國人,他也得上熱病了。”
“對了,”摩根說,“那是報應,就因為他弄壞了《聖經》。”
“就因為一…像你們說的——像頭蠢驢,”大夫反駁道,“連新鮮空氣和瘴氣,乾燥的土地和臭泥潭都分不出來。我認為很可能——當然,這只是一種猜測——很可能你們都得上了瘧疾,在徹底治好之前,罪可夠你們受的。你們在沼澤地裡宿營,是不是?西爾弗,我真感到不理解,這夥人中你還算聰明點的,但在我看來,你連最起碼的衛生常識都不懂。”
醫生依次發給他們藥,他們聽到醫囑時那種聽話的樣子,根本不像殺人不眨眼的叛逆海盜,倒更像是貧民小學的學生,實在可笑。
“好了,”大夫說,“今天就到此為止。現在,如果你們同意的話,我想跟那孩子說幾句。”
說著,他不經心地向我這邊點點頭。
喬治·墨利正在門口吞服一種難吃的藥,在那兒亂唾亂啐。但一聽到大夫的這個請求,他立即轉過血紅大臉嚷道:“不行!”還罵了一句。
西爾弗在酒桶上猛地拍了一巴掌。
“住口!”他吼叫起來,環顧四周,像頭雄獅。“大夫,”接下來又用平靜的語調說,“我早就想到了,因為我知道你很喜歡這孩子。對你的一片好心,我們都不勝感激,你也看到了,我們相信你,你給的藥我們都當甜酒似地喝了。我有辦法把一切都安排穩妥,霍金斯,你能不能用人格擔保,像個年輕紳士那樣——雖然你生在窮人家,還稱得上是個正人君子——你能不能發誓不逃跑?”
我爽快地向他做了保證。
“那好,大夫,”西爾弗說,“請你走到柵欄外面去。你到了那裡,我就把這孩子帶到下面,你們可以隔著柵欄盡情地聊。再見,先生,請代我們向鄉紳和斯莫列特船長問好。”
大夫剛走出木屋,海盜們的不滿情緒本來還靠西爾弗的疾聲厲色勉強壓制著,現在一下子炸開了。他們紛紛指責西爾弗耍兩面派,企圖犧牲同夥利益為自己謀求生路。總之,他們所言甚是,一點兒也不冤枉他。事情明擺著,我想不出這回他還有什麼辦法撥轉他們憤怒的矛頭,但其餘的人畢竟連他的一半都不如,何況昨夜的勝利足可以壓住他們。他罵他們是傻瓜、笨蛋,反正各種各樣的詞都罵遍了。他說不讓我同醫生談一談是不行的,還把地圖在他們面前揚了揚,責問他們:“今天他們就要去找寶,難道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撕毀協議?”
“行就是行!”他嚷道,“時間成熟了,咱們當然要撕毀協議,但這時候,我要把那位大夫哄得團團轉,哪怕用白蘭地給他刷靴子,我都於。”
然後他吩咐他們點起火來,自己拄著柺杖,一手扶在我的肩膀上,大模大樣走出屋,不管他們怎樣想怎麼辦。他們也只是一時無言以對不知所措罷了,心裡仍是不服。
“慢著點,小老弟,慢著點,”他對我說,“他們要是看見咱們急匆匆地走下去,會一下子撲過來的。”
於是我們不慌不忙地穿過沙地,向醫生已在柵欄外等候的那一邊走去。我們剛一走到可以聽見說話的範圍,西爾弗就停下來。
“大夫,請你把這發生的事兒都記下來,”他說,“那孩子會告訴你,我是怎麼救了他的命,又怎樣差點下臺的。你儘可以相信我,大夫,當一個人像我這樣豁出命來孤注一擲的時候,想聽幾句貼心話,還不至於讓你多想吧。請你注意了,現在不光是我一條命,連這孩子的命都搭上了。大夫,說句公道話,行行好,給我點希望讓我活下去。”
西爾弗一出來,背對著他的同夥和木屋,立刻像變了個人,兩頰深陷、聲音顫抖,沒人能裝得如此逼真